第107章 对决(3/3)
飞升?这是飞升?有没有人!喂!快来人!”
禹州第一次看见这种连传说都无从记载的、违反他对神州大地这许多年来运转的原则的认识的现象,当即傻眼了。
我果然还是活得太短……禹州略张着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
皮长戈艰难支撑,挣扎着坐起,抬头望向天际,嘴唇微动。
“那不重要了,禹州。
”皮长戈转头,与他道别,“珍重,兄弟。
”
禹州:“@#¥%……”
一个声音从空中传来:“我来接引你,貔貅,你为下界守候了如此漫长的岁月,从未放下自己的职责,你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如今,你将离开三界,不需再受轮回之劫、红尘之苦。
”
青鸟化作温柔女子,一抖轻纱,跪坐于皮长戈身畔,伸出双臂,将他揽入自己怀中。
皮长戈嘴唇微动,离开禹州怀抱,下一刻,化作一道金光投向那天脉尽头的大门。
潮生匆匆赶来,难以置信,望向被青鸟带着飞走的皮长戈,所有人都愣住了。
斛律光道:“飞走了!前辈他去了哪儿?”
“功德圆满,”禹州一脸震惊,“飞升啊!这就是飞升!不容易啊,一辈子为昆仑累死累活,总算有点回报了。
”
“我怎么听你这话里有点嫉妒?”牧青山说。
禹州陷入了狂暴:“关键他最后也没说,到底是一个什么!”
“一个什么?”萧琨道。
项弦:“一个什么?”
所有人都在问“一个什么”,禹州露出了崩溃的表情。
斛律光:“飞升……是什么意思?”
“他被西王母接走啦!”潮生简直不相信自己的双眼,在九天的大门关闭前,站在台阶上,望向那满是仙乐的世界。
众人许久后方回过神。
“我得将白玉宫送回去,”乌英纵朝众人说,“这段时间里,便请各位在此处休息罢。
”
宝音说:“这下荣升仙宫大管家了。
”
“惭愧。
”乌英纵简直汗颜,众人又大笑。
潮生原本因皮长戈寿终正寝而心都要碎了,唯有“肝胆俱裂”能形容。
最后却发生了如此神奇的一幕,飞升后的西王母竟是派青鸟前来,将皮长戈接走,这意味着他从此跳脱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也不必再轮回了。
他还活着吗?一时潮生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他被接走了,”潮生跟在乌英纵身后,说,“他被接走了啊!你看见了吗?”
“是,青鸟接引了他,真是功德圆满啊。
”乌英纵拾起绿枝,飘浮在法阵中央,就像皮长戈一般,残破的白玉宫再次飞行,划过重重云海,流云伴随着风卷过宫殿。
他又朝潮生解释道:“我先把家搬回去,稍后再给你做饭,你饿了么?”
“我不饿。
”潮生的心情很复杂。
乌英纵一身武袍,半躺在法阵中央,悬浮而起,开始控制法阵。
潮生看了一会儿,又问:“可以坐你身上么?”
“上来罢。
”乌英纵伸出一手,潮生便爬到乌英纵身上,坐在他腰腹间,将他当作人形的躺椅,片刻后,倚在他肩前,累得睡着了。
牧青山与宝音牵着手,并肩站在平台前,望向世间风流云散。
“总算全打完了,”宝音说,“该回家了罢。
”
“回谁的家?”牧青山道。
“罢了罢了,”宝音说,“随你,我知道你不喜欢热闹的地方,也不喜欢待在室韦。
”
牧青山看着宝音,片刻后一扬眉。
宝音:“我可以跟着你,去哪儿都行,但有一个条件。
”
“什么条件?”牧青山问。
“让我亲你一下。
”宝音想了想,说。
牧青山于是闭上眼,宝音端详他的脸许久,亲了下去。
“我跟你走罢。
”牧青山随口道。
“什……什么?”宝音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跟你走!”牧青山说,“住敕勒川下,你不嫌憋闷?没有酒,也没有肉。
”
“可是,你分明不喜欢热闹,”宝音认真道,“留在哈拉和林,你不会真的开心。
”
牧青山:“也没有那么不喜欢。
先说好,我不帮合不勒杀人,其他的也还行。
”
宝音登时欢喜大叫一声,紧紧抱住了牧青山。
正殿外,禹州躺在水池前,斛律光过来蹲下,说:“师父,你没事罢?”
禹州说:“我原本正闭关,皮长戈死了,又得急急忙忙出来告个别。
现在我只觉得,哪儿都不舒服,而且最后一个什么,也没告诉我,我现在很想死。
”
“啊?”斛律光问,“为什么你看上去这么累?”
“我燃烧龙珠,分给你一半修为,”禹州怒道,“你说呢?”
斛律光十分愧疚,说:“那……怎么还你?”
禹州坐起:“还不了。
给我按按肩膀!”
斛律光当即跪在禹州身后,认真地为他按肩膀与手臂。
神树前,项弦将宿命之轮摆放在青石上,退后一步,反手解下智慧剑,亮出剑刃,借着全身之力,拖出一道弧光,凝聚毕生功力,挥出了一剑!
“叮”一声轻响,萧琨却犹如鬼魅般出现,出唐刀,准确无比地架住了智慧剑!刀剑碰撞,发出清音,传遍浮空岛。
“果然将我支开没好事,扣下指环时,”萧琨说,“我就知道你心里有鬼。
”
项弦的智慧剑压着萧琨手中唐刀,一寸寸逼近宿命之轮,项弦只不吭声,嘴角现出一抹笑意。
“住手!”萧琨的力度骤然爆发,“你疯了么?”
萧琨疾取项弦胸前,气劲扫开,项弦不得已回剑格挡,两人同时躬身滑步,后撤。
“我要击碎它!”项弦喝道,“阿黄!助我一臂之力!”
阿黄飞来,烈火灌注。
项弦未降神,只以一身功夫与萧琨相搏,智慧剑几次出手,再被萧琨以巧劲推动,剑气扫去,登时摧毁了园中石柱。
萧琨来不及将宿命之轮抢到手,而项弦情知今天不伤萧琨,无法摧毁宿命之轮,只得朝他动手招呼,反正哪怕将他打成残废,以他的妖族力量,也能自行修复。
萧琨却万万不料项弦会下狠手,挨了当胸一剑,顿时喷出鲜血。
项弦不住喘息,声音发着抖,说:“对不起,但我必须这么做。
”
“为什么?”萧琨很快平静下来,一手挡在胸膛前,另一手斜持唐刀,转念一想,蓦然明白了许多事。
萧琨颤声道:“你从……圣地那日起,便已知倏忽所言?”
项弦:“不错,阿黄探听到了你们的对话。
”
“所以,你始终知道。
”萧琨双目通红。
项弦点了点头,认真地说:“交回宿命之轮后,你将被彻底抹除,不复存在于世上。
”
萧琨也剧烈喘息起来。
“我以为你不相信倏忽。
”萧琨说。
“放弃与背离彼此。
”项弦道,“我相信它!”
话音未落,项弦又化作一道虚影,萧琨怒喝道:“住手!”
项弦一剑斩向宿命之轮,萧琨唐刀再出,两人刀剑相绞,发出巨响,兵器险些同时脱手。
萧琨使一式推绊,项弦一个踉跄,刀光从面前划过,刷然在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两人再次僵持。
“打一场?”萧琨知道今天不动真格的,以项弦为人绝不愿放弃,“谁赢了就是谁的。
”
项弦说:“行,但你得明白,今天只要我活着,就绝不会认输。
”
萧琨鼻子发红,点了点头,说:“我明白了。
”
说毕,萧琨持刀指向项弦,武袍在流云中飘飞。
项弦:“不用法术?”
“不用。
”萧琨道,“别求阿黄帮忙,动手罢!”
两人同时出刀剑,化作虚影,砰然撞在一处!项弦爆发出堪比山崩的力量,以刚猛霸道之势疾取萧琨胸膛,萧琨却刀交左手,右掌使柔力,以巧劲与他周旋,犹如狂风骇浪中一叶扁舟,载浮载沉,待得觑见闪逝时机的刹那化作一苇,乘风破浪而来。
尽管他们经过天魔宫一场大战,俱已到了筋疲力尽、油尽灯枯之时,却谁也不愿放弃。
项弦力道虽强,每次撞击如释万钧之力,萧琨却都以四两拨千斤之神技化解。
战局胶着之际,漫天气劲凝滞,萧琨避无可避,被项弦剑势连番压制,再无退路。
萧琨先前更受了项弦偷袭一击,胸腹难以提气,最后不得不以刀抵架。
裂金之声震响,森罗刀脱手,萧琨拼着这一记弃刀,左掌按右拳,项弦中门大开,被他一拳抵在胸膛前。
力度顿时逆转,如万顷海波当头砸下,萧琨蓄满气劲,喝道:“破!”
项弦犹如挨了一记不周山折断般的撞击,右侧肋骨齐断,鲜血吐了萧琨满身,犹如断线风筝般朝后飞去,背脊撞上了石柱,连塌两根,狠狠地一头栽倒在地。
项弦口鼻中满是鲜血,不住咳嗽,挣扎着爬起,两腿发抖。
“你不听话,”萧琨眼眶通红,看着在地上挣扎翻滚的项弦,“凤儿,你答应过这辈子,都要听哥哥的话。
”
项弦半晌说不出话,一手在地上不住痛苦地揉抓,两眼里满是泪水,哭了起来,侧头看着萧琨,喉中发出含糊的声音,又朝他摇摇头。
两人沉默对视,萧琨说:“凤儿,随着我的离开,所有记忆、痕迹都将不复存在,你很快就会忘了这一切,你不会太难过。
”
项弦那英俊的脸上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希望,缓缓摇头。
“我恨你。
”项弦咽下鲜血。
“我爱你。
”萧琨笑了笑,没有再走近项弦,他只怕再与项弦手指相握,便永远不会再还回宿命之轮。
白玉宫回到昆仑之巅,天地脉的能量再次平息,趋于稳定。
一道幽蓝色的流光透过地脉高速回转,疾射向地脉尽头,又在群山之中与天脉相接,笔直升来,汇入新的神树。
“嗡”一声,景翩歌在巨树前现出身形。
“让你失望了。
”景翩歌说,“你以为智慧剑能斩断一切,但宿命之轮中所凝聚的,却是支配众生的力量,它是万物书的一部分,或者说,它就是因果的具象化。
”
景翩歌缓慢走来,到得石台前,捡起宿命之轮。
萧琨不住发抖,却没有阻止景翩歌。
项弦挣扎站起,近乎无法呼吸,按着断裂的石柱,不住咳嗽,张嘴时仍有血水淌下。
萧琨哽咽:“对不起,凤儿,我下手太重了。
”
项弦竭力摇头,仿佛想保持清醒。
“想用任何兵器斩断宿命之轮,”景翩歌淡淡道,“俱不可能,只因此物永远无法被摧毁。
其余神兵都将化作虚无,唯独智慧剑与宿命之轮曾有渊源,方能彼此抗衡。
”
萧琨哽咽道:“我还有话想说,我放不下他,我舍不得凤儿。
”
景翩歌:“一切尚未结束,真奴,你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
项弦难以置信,抬头望向景翩歌。
景翩歌:“姬满窃走宿命之轮,已有近二百载光阴,五十年前他从巫山夺取了魔种,其后便有了发动此轮,令因果回溯的‘可能’。
“虽然今日你们击破天魔宫,成功驱魔,净化魔王,但在此前的五十年间,任何一个时间点,过去的姬满得到魔种以后,若忽然察觉自己最终落败的命运,不顾一切,提前释放诸鼎中戾气作为能量倚仗,发动回溯,仍有翻盘的希望。
你们所看见的,当下的宿命之轮也将得而复失,我们所在的宿命线里奠定的一切胜利,都将被他再次抹去。
”
萧琨:“!!!”
项弦眉头深锁,张了张嘴,艰难道:“所以……”
“一切仍处于混沌之中,只有彻底阻止穆天子吞食魔种,杜绝他发动宿命之轮的一切可能后,因果线才能真正收束。
以我的修为,无法让整个世界的时间回溯,唯有借助句芒大人之力,”景翩歌摊开一手,沉声道,“将你们俩送回过去。
”
景翩歌将戴着指环的一手抚上巨树,霎时天地脉的巨力涌入他的身躯,令他战死尸鬼之身化作幽蓝色灵体。
他的斗篷幻化为狂风扑面而来,两人顿时被冲进了宏大的时间乱流中,萧琨吼道:“凤儿!”
项弦身不由己,朝萧琨伸出手,但他们并未触碰于一处,在那不可抗的巨力中,被卷入了时间长河里。
“去截断最后的一丝可能,让诸多可能消失,留下‘唯一之路’。
”
与萧琨经历过的因果回溯截然不同,这一次没有光阴的回退,没有天地脉的灵魂交换,他只是被一股力量扯向某个漆黑甬道的尽头,再从高空中猛地坠落。
天空中群星闪烁,狂风掠过耳畔,萧琨身在半空中,召唤出金龙,倏然腾空而起。
“凤儿!”萧琨喊道。
他环顾四周,只见长夜中的天地与山岭,与大地上灯火闪烁的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