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岁月(1/3)
金龙掠过天空,在银河下闪烁着光影。
萧琨尚未明白发生了何事,只记得在乱流涌起以前,景翩歌的嘱咐。
“……留下‘唯一之路’。
”
那一丝可能,究竟在何处?
骤然间,萧琨的疼痛感再次袭来,这一次无比强烈,简直撕开了他的五脏六腑。
他的皮肤竟是皲裂,在利刃般的风中淌出殷红的血液,但倚仗于鬼族的天赋,大大小小的伤口逐一愈合,他的头颅中犹如被一把铁槊插入,且不断搅动。
萧琨在空中发出闷吼,在失去意识前极力避免坠向地面村庄,于一座山丘上栽进了树林中,当头撞断无数树枝。
浑身剧痛,不知是病发还是坠地时骨折带来的痛楚,萧琨挣扎爬起,最终艰难地呼出一口气,倒在地上。
太阳升起来了,鸟叫声悦耳婉转。
凤凰山下高阳池畔,市集纷纷开张,盛夏时节,附近村镇诸多百姓来到此地,带着民货以易。
湖水发出一声巨响,所有人被吓了一跳,望向高阳池中。
片刻后,项弦湿淋淋地从池内爬了出来,登时引动不少人惊叫。
项弦武袍湿透贴在身上,背着一把剑,翻越石栏。
“这位大哥,”项弦说,“你可见有龙飞过?”
所有人以怪异的目光看着他。
项弦抹了把脸,望向四周,又拉住过路人问:“现在是什么时候?”
“午……午时。
”那人犹如看疯子般看着项弦。
“今岁是何年?”项弦又问。
市集上十分嘈杂,显然议论着项弦,当地方言又带着口音,并非中原官话,项弦难以分辨,正茫然时,又有巡逻的士兵过来,喝道:“什么人?哪儿来的!站住!”
不喊“站住”还好,项弦当即下意识越过市集,飞奔起来,这下更引发了一场骚乱。
士兵们骑马开始追逐,然而项弦虽非以速度敏捷见长,但较之寻常士兵仍不在话下,左拐右绕,不片刻甩掉追兵,藏身暗巷中理顺气息。
这是什么地方?项弦绕过暗巷,观察四周,景翩歌朝我俩做了什么?
他脱下外袍拧干,被晒得头昏脑胀的,注意到侧旁狗叫,一名半大少年郎站在门外,充满惊惧地打量他。
“现在是什么年头了?”项弦转头问。
“熙宁……熙宁八年。
”那少年郎说,“大哥,你……你是做什么的?”
“驱魔师。
”项弦说,“神宗年间啊,这儿是什么地方?”
“襄阳。
”少年郎打量项弦,又看他背后智慧剑。
项弦拧干衣服,开始检查乾坤袋,意识到阿黄并未跟来,所以景翩歌将他俩送回了五十年前?!
东西都在,项弦便安心少许,随手拈了枚符鸟送他,鸟儿扑啦啦飞向那少年。
“本地驱魔司署在何处?”项弦自言自语道,继而意识到诸多事,既然是五十年前的襄阳,那么,现任大驱魔师——
项弦陡然间想到了什么,但在此前,他已经历了连场大战,沙州与天魔宫的两场战斗,耗费了他近乎所有力量,回到白玉宫后,又被萧琨重创,以至于受了内伤,再强悍的身体,此刻亦已到了强弩之末。
穿梭时空的乱流更令他五脏四肢灵力紊乱,晕眩感涌上心头。
他深呼吸,调匀气息,胸膛处隐隐作痛,被萧琨打断了好几根肋骨。
“萧琨?”项弦道,“萧琨!”
项弦摸到衣领上那凤蝶应声虫,注入灵力催动,却没有得到任何应答,兴许他们距离太远了。
项弦脚下一软,口中吐出鲜血,把那孩子吓了一跳。
“你没事罢!”那孩子慌忙上前察看。
项弦摆摆手,眼前发黑,不发一语,靠在墙边,软倒下去。
白帝城外无名之山,溪涧之中。
“他醒了!”陌生的声音大呼小叫,“身体都烂了!”
萧琨头痛欲裂,他从极高之处被扔了下来,在时空的乱流中与项弦失散后,最后的记忆是自己出现在黑夜的高空中,他尝试着召唤出金龙,但他意外地,平生第一次失去了对金龙的控制,带着它一头撞进了密林中。
“是本族?”
“别把他扔这儿,太可怜了。
”
萧琨发现自己的胸膛被一根树枝穿透,他屏住气,将树枝一寸寸地抽出来,身边还有几只动物正在交谈。
萧琨眼前一阵阵地发黑,片刻后,一个影子过来,是头黑熊。
“怎么了?”
“这家伙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
妖怪们简单交谈后,黑熊把他扛在了肩上,翻越溪流,前往巫山深处。
阳光照进客栈内,项弦睁开双眼,一旁的炭炉上煮着药。
窗外不远处有一座宏伟的木楼,客栈外的街市中传来喧闹之声。
项弦坐起,呼出一口气,胸膛中还隐隐作痛。
外间传来声音,一名年轻人揭开门帘入内,穿文武袖装束,腰间别着一个酒壶,眉清目秀,虽不及项弦英俊,表情却带着几分懒洋洋的似笑非笑之意,如出一辙。
汉人少年侠客,兴许都是这番装扮罢。
“好些了?”那年轻人笑道,“他们说城里突然一道白日惊雷,有人从天上掉了下来,我恰好路过本地,心想不是妖怪,便是同行,前去看了眼。
果然,见你虚弱得很,就把你带来这儿,让你先歇会儿。
”
项弦眼里充满了震惊,与那年轻人对视,险些大喊出声,翻身下床就要扑向他,奈何刚坐起来,又是一阵晕眩。
年轻人不明所以,与项弦对视。
项弦嘴唇发抖,自从他离开以后,项弦曾无数次祈求梦见他,但他从未出现过。
如今,项弦终于见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人了!
“你是……”项弦只生怕他回答出另一个名字。
“在下沈括。
”那年轻人笑着端坐椅上,说,“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项弦略张着嘴,眼眶通红,不片刻,竟是呜呜地哭了起来。
沈括不明所以,被吓了一大跳,忙靠近少许,把手放在他肩上拍了拍以示安慰。
沈括不碰还好,这下项弦登时号啕大哭,抱着他的腰,埋在他身畔,动情地大哭起来。
沈括猜测面前此人,定是碰上难以排解的伤心事,于是拍了拍他,叹了口气,便任由他抱着自己哭个没完。
项弦哽咽道:“我只是太高兴了。
”
不片刻,项弦的情绪稍平复下来,那句“师父”几次到了嘴边,只并未出口,心中突然涌起一个念头——若告诉沈括,自己是从后世前来,会不会产生难以挽回的影响?
抑或改变师父的整个人生?这是什么时间点?景翩歌所言,将他们送回了五十年前,萧琨呢?!
诸多问题随着项弦的清醒而飞快涌现,令他眼里现出一丝茫然。
沈括见他已不再哭哭啼啼,显然释放一场,状态好多了,于是说:“不要压抑情感,偶尔哭一哭有益健康。
”
项弦很难为情,沈括又起身,去拿来智慧剑,说:“我在你身上,发现了它。
”
“是。
”项弦马上明白到,沈括对这时候的他,并没有什么熟悉感,路遇后施以援手的最大原因一定是智慧剑。
“这是不世出的宝剑啊。
”沈括带着惊叹,望向藏于鞘中的智慧剑,似有点为难。
项弦当然熟悉他的脾气,知道此时他心痒难耐,唯一的念头就是把它抽出来。
项弦索性握住剑柄,将它拔出。
沈括眼里尽是惊叹之色,说道:“这当真是……”
“是,”项弦说,“传说中的神兵,智慧剑。
”
沈括道:“你果然是项家人!”
项弦充满感慨,看着沈括,沈括则手握剑柄,反复翻面,察看剑上符文,眼中尽是唏嘘,仿佛已不为外物所动。
直到足足一刻钟后,沈括方陡然回神,问:“老弟怎么称呼?”
“我……”项弦又想到,后世他将与沈括相遇,告诉他自己的名字,是否将改变什么?他也不曾想好,脑海中却奇特地浮现出扶莹曾经的询问,下意识地换了个名字。
“项铉。
”项弦答道。
沈括点了点头,小心地将智慧剑收入鞘中,说:“这是天底下驱魔师毕生难得一见的神兵,天地万物、神州山海的千万年气运所系。
”
项弦正要接过,忽生出一念。
“既然喜欢,就送你了!”项弦说道,“交个朋友!”
沈括顿时愣住了,明白项弦在与他开玩笑,哈哈大笑,项弦也大笑起来。
沈括示意他拿好,孰料项弦又推了推,说:“真的,送你,咱俩一见如故,既然你喜欢,就拿着罢。
”
沈括:“……………………”
项弦:“……”
房内安静数息,沈括才意识到项弦是认真的,当即色变。
“使不得!”沈括难得地露出惊慌表情,这是项弦跟随在他身畔时从未见过的,他连声道,“万万使不得!早知我便不看了!哎!老弟,是我太冒昧……”
项弦起身,只劝沈括收下智慧剑,沈括被吓得险些魂魄出窍,无论如何不能收。
两人推让一番,项弦只得叹了口气,说:“好好,你也太见外了。
”
沈括简直不知该如何回答,这是见外的问题吗?这是智慧剑啊!
项弦与他推来推去几下,断掉的肋骨又开始疼痛,只得坐着,倚在榻畔桌前,沈括突然想起来了,忙去为他倒药。
“你太累了,身体遭受几次重创,灵力枯竭,脉轮也受到了损伤。
”沈括再望向项弦的眼神,已变得有所不同,若说先前只是萍水相逢,如今则多了少许感动,毕竟说几句话就要把镇神州的神兵拿出来送人的朋友,这世上绝无仅有,足见其盛情。
沈括又问:“项老弟都做了什么?为何出现在此地?有何事要办?”
“唉,”项弦叹道,“说来话长,简直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累死我了,我还有一位同伴……”说到这里,他改口道:“我的好哥哥,这会儿下落不明,稍后还得去找他。
”
“唔,”沈括说,“虽有内伤,但终究不妨,只是近日里,须得以将养为上。
”
“这儿是什么地方?”项弦接过药碗,仰脖饮下。
“汉水畔,武昌城,”沈括道,“外头那座,就是天下闻名的黄鹤楼了。
”
项弦被药苦得五官扭曲,沈括又给他一块糖。
与小时候一模一样……项弦差点又哭了出来,吃着糖,看着面前年轻的师父,只想扑进他怀里,像潮生一样撒娇。
“你的兄弟,”沈括想了想,问,“是什么人?愚兄在江湖上也有一些朋友,托人为你打听就是,切不可着急。
”
“一个眼睛发蓝,”项弦说,“脾气固执的家伙,是个辽人。
”
说着,项弦又不住回忆景翩歌所言,五十年前……鬼王所言的“一丝可能”究竟是什么?
沈括于明道元年出生,如今是熙宁八年……
项弦打量沈括,问:“你在十年前入阁,如今不是应已年过不惑了吗?”
沈括登时哈哈哈地大笑起来,说:“驻颜有术,驻颜有术啦!”
“愚兄今载已四十有三,”沈括笑道,“难得被罢了一次官,便顺路过来,看看家师。
”
“哦!”项弦明白了,他的师祖苏颂,这个年头正在荆地隐居!
“我看你也好点了?”沈括虽已年过四旬,眉眼、长相、身材却都是二十来岁的模样,说,“咱们喝一杯去,慢慢聊?”
项弦起身,跟随沈括离房。
沈括虽自谦医术不精,然身为大驱魔师,却天文地理、岐黄堪舆无一不精,项弦服药后已精神奕奕,沈括却道:“你现在不能喝酒,只能喝茶。
”
“凭什么啊!”项弦抓狂道,“我已好了!”
沈括那话不过是逗他,又忍不住大笑。
潮湿的气味传来,四周泛着一股青苔气,天顶处阳光落下,光柱就像琴弦,连接了天与地。
萧琨醒转时,一只小动物正在舔舐他的伤口,吧嗒吧嗒作响,舌头在他右手露出的白骨处蹭个不停,舔得他身上全是口水。
萧琨不舒服地动了动,毕竟被舔骨头的滋味很难受,既痒又痛。
那小动物抬起乌黑的眼珠瞪着他。
“走开,”萧琨小声道,“我身上有尸毒,已经烂了,没看见么?不能吃。
”
“它在为你疗伤。
”一个女性的声音淡淡道。
声音在空旷的宏大山洞中回响,萧琨坐起身,环顾四周,疲惫地出了口气。
与其说这里是个山洞,不如说是个“殿”,周遭半是森林,半是建筑,倚山中地形而建,藏在了山腹里。
“这儿是什么地方?”萧琨头疼欲裂,感觉脑子都要掉出来了。
“圣地。
”那个女声又说,“小的们在山涧中发现了你,便将你带回来了。
”
萧琨听到“圣地”二字蓦然抬头,望向殿内高处,那里有一个王座,王座上坐着一名慵懒丰腴,且容貌绝美的女子,一手放在腹前,另一手则胳膊袒露,全身上下不过数缕薄纱,冷漠地注视着萧琨。
“你是鬼族?”那女子问道。
萧琨想起诸多往事——他与项弦一起,被景翩歌借助宿命之轮的力量,扔进了时空乱流中,来到当下。
五十年前……他们尚未出生的时刻,他是怎么办到的?
他没有发动宿命之轮的全部威力,更不可能将时光调转足足五十年,这等强悍效果,就连天魔也做不到……所以只有他们回来了?
“你怎么会在巫山中?”那女子又问。
“我来办一点事。
”萧琨摇摇晃晃,身上挂着破烂的衣服,走到一个水池畔,想尽可能地洗一下脸,再去找项弦,他应当也在这附近才是。
萧琨看见了水池中自己的倒影。
他的身躯破损程度相当深,半张脸严重损毁,左肩、左臂都呈现出被火焰烧焦后的黑色痂皮,嘴角裂开,现出牙齿,仿佛被强大的冲击力斩了一记。
女子没有追问他办什么事,只充满疑惑地看着他。
萧琨大致明白了,自己坠落于巫山,而发现他的妖,将他带回了五十年前的妖族圣地,这个时间点,穆天子还未曾前来分魂,主宰圣地的妖王,还是巴蛇,而妖后,则是离开昆仑,前往红尘的瑶姬!
“你是谁?”萧琨问。
女子叹了口气,露出“连我都不认识”的表情,说:“我是狐王。
”
狐王?萧琨只知道巴蛇是妖王。
一旁有只小妖怪说道:“这是九尾天狐大人!”
“闭嘴!”那女子不悦道,“让你插话了?”
小妖忙躬身趴着。
“你不是中原民。
”九尾天狐说。
“我是辽人,”萧琨想了想,为避免麻烦,说道,“第一次来中原。
”
“辽妖。
”九尾天狐更正道。
“好罢。
”萧琨见过水中自己的模样,明白到自己已不能再被称作人了,说来奇怪,他的身躯竟无法再愈合。
“你既是鬼族,”九尾天狐又懒懒道,“理应去找你们的老大,但他成天在睡觉,不管事。
”
萧琨想起圣地中那一排排的石棺,这里也有不少战死尸鬼。
“我去朝鬼族的头儿报到罢。
”萧琨疲惫地转身离开。
“站住。
”九尾天狐却道。
萧琨回过身,注视王座上的九尾天狐。
“你就不说点什么?”九尾天狐打量萧琨。
“谢谢。
”萧琨说,“为什么救我?”
九尾天狐道:“小的们在为我积德。
”
“积德?”萧琨注意到九尾天狐的手,始终放在她的小腹上,但他没有多看,再次转身离开。
九尾天狐说:“去棺殿的路是那边。
”
九尾天狐随手指向另一条路,萧琨便沿着山洞一侧的小路离开。
他来过两次巫山圣地,依稀记得几条路,但这儿实在太大了,四处也并无标记,沿途看见几只妖怪,妖怪们则一副终日吃饱后满脸无聊到处游荡的模样,没人管他。
他走过幽深通道,沿另一条路进入某个黑黝黝的山洞,幽瞳焕发光芒,看见一排排的石棺。
“有人么?”萧琨问,继而意识到表述错误,改口道:“有魃么?”
他走上前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此地,但也许找个同族,能更简单沟通,了解情况?
他试着伸手推中央石棺,纹丝不动,于是从乾坤袋中抖出万象刀,他低头看了会儿,用万象刀撬动石棺边缘,露出一条缝,石棺之中却是空的。
萧琨满脑袋疑惑,只得把它再盖回去。
还是找路出去罢,赶紧去找项弦,阻止穆天子前来抢夺魔种,办正事。
萧琨拖着刀,在圣地里乱转,寻找出口。
上次来时未发现圣地竟这么大,道路又错综复杂,仿佛总在一小片区域里打转,走着走着,他又回到了狐王殿中。
“怎么又回来了?”九尾天狐幻化出狐身,九条蓬松的尾巴摊在王座后,正在晒太阳发呆。
“找不到路,”萧琨问,“要怎么出去?”
“去哪儿?”九尾天狐说,“既然来了,就待着罢。
”
“我还得去找人。
”萧琨说。
说着,萧琨想出示手腕,却发现上一世里,项弦并未给他缔结契约的证物。
九尾天狐没明白,答道:“圣地大门这会儿关着,你走不了,陛下正在准备攻打人族,待他作好计划,你才能离开巫山。
”
“攻打人族?”萧琨不解道,“为什么?”
“怎么连这都不知道?”九尾天狐说,“天魔要转生,攻打人族不是必须的么?”
萧琨:“既然关上了大门,你的小妖怪们,又是怎么把我带回来的?”
九尾天狐走下王座,来到他的面前,它的身躯显得相当庞大,注视萧琨,一根尾巴从身后探来,轻轻拂过他的脸,双目间现出狐类狡黠的笑意。
“不告诉你。
”狐面现出几分妩媚,柔声答道。
自唐时,这只大妖怪便遁居此地约三百岁光阴,诸多小妖在她面前从来便是毕恭毕敬,唯独这半人半尸的青年男子,说起话时显得稀松平常,似乎也是名实力对等的大妖怪。
萧琨虽半脸尽毁,身体破碎,双目蕴含幽冥蓝光,却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令狐妖不禁心生怜惜,仿佛面前这男人是从黑暗与深渊中爬出来,身负绝艺一般。
九尾天狐转身回到王座上,双爪搁在下巴前,淡淡道:“反正你现在走不了,我救了你的性命,你总得为我办点事儿,还了这桩因果。
”
萧琨心道这实在算不上救我性命,你若不捡我回来,我自然也能缓过来,这时候说不定我已经找到项弦了。
但他依旧道:“所以?我该做点什么来报答?”
九尾天狐想了想,说:“你会什么?”
萧琨想了想,答道:“我学过打铁。
”
“那就去打铁罢。
”九尾天狐懒懒道,“带他去地脉熔炉那儿,给我做把匕首用用。
”
于是有妖怪过来,示意萧琨跟他走。
妖怪带着萧琨沿深邃的楼梯,走向地底。
带他进入圣地的黑熊说:“这小子的眼睛是蓝的呢!”
“那是幽瞳。
”九尾天狐说,“拓跋焱手下,有个叫景翩歌的鬼王,就是这副长相。
他们已经有很久不曾进过中原了,与咱们圣地里的鬼王是两个派系。
”
“该不会就是那家伙罢?”黑熊说。
“不可能。
”九尾天狐随口道,“你觉得他像尸鬼王吗?”
黑熊看萧琨也不像,说了这半天,竟无人问他名字。
片刻后黑熊又说:“会不会是他们家的太子?”
“唔,”九尾天狐陷入了沉思,“来到中原所为何事,当真只是找人?算了,不重要。
”
襄阳城中,桐柏山下。
项弦与沈括师徒二人从客栈内出来,一副头疼欲裂、东倒西歪的模样。
沈括开始摸腰包结房费,项弦说:“我这儿有。
”
沈括宿醉未醒,说:“这是什么铜钱?有银子么?”
项弦换了碎银给他,沈括满脸疑惑,端详手中那五十年后的宣和通宝,说:“给我罢。
”
项弦随手示意沈括收着就是,倚在客栈外柱子前。
昨夜两人边喝酒边谈论法宝、仙术、世间万象与天地奇遇,足足喝了二十坛女儿红,这会儿已经快魂魄升天了。
片刻后,沈括又带着他去集市,点了酸梅汤喝以醒酒。
吃过早食,项弦才好受了些。
“你这个事情,很麻烦。
”沈括神色凝重,说道。
“是,大哥。
”项弦显得很烦恼,昨夜他朝沈括大致说了经过。
为了不引发过于混乱的变数,项弦绕过后世发生的一系列事,也没有告诉这个时代里的师父,自己是穿梭时空回来的。
但他朝沈括详细解释了,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地方叫天魔宫,隐藏在倾宇金樽所制造的罅隙之中,魔王名字叫穆天子,乃是古时的周穆王姬满。
他已蛰伏数千载,搜集戾气以供天魔转生,即将在最近入侵巫山圣地,夺走巴蛇与瑶姬的魔种。
至于喝醉以后,项弦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有没有说胡话,但看沈括这模样,估计自己说胡话那会儿,沈括的意识也清醒不到哪儿去,倒是无所谓。
“所以你要去巫山圣地,”沈括说,“等待穆天子前来。
”
项弦说:“这会儿穆天子没有魔种,还算好打发,到时把他给斩了就是。
还有,我的契兄弟萧琨也会帮忙。
”
“唔,”沈括想了想,说,“巫山、圣地……巴蛇、瑶姬、萧琨……”
事情变得复杂起来,沈括原本只是在被罢官之后游山玩水,却碰上了这么一回事,而且项弦背着智慧剑,由不得他不信。
“我得先去拜访师父,”沈括结了早饭钱,说,“好好聊聊。
”
“行,”项弦说,“一起罢。
”
他也没见过自己的师祖,当初拜入沈括门下时,苏颂早已驾鹤西去,能再见沈括,令项弦沉重的心情好转许多。
师徒二人只用了一天的工夫,便已称兄道弟,沈括又到当地官府,去请人寻访萧琨的下落,出来雇车,与项弦朝桐柏山里去。
沈括连打包票,让项弦不要担心萧琨,定能见面,项弦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