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岁月(2/3)
发现,随着进入桐柏山,沈括的表情变得心事重重起来。
“沈大哥?”项弦问,“怎么?不舒服?”
沈括意识到自己脸色不对,被看出来了,旋即哈哈一笑。
二人来到了一处竹林前,门口两尊石狮子见他前来,当即道:“有人来啦!有人来啦!”
左边那尊道:“大师!逆徒上门啦!”
右边那尊道:“还有个人呢!背着一把剑!”
“认得这剑么?”项弦说。
金光焕发,石狮子登时噤声。
沈括:“师父!我来了!”
竹林深处并未回答,项弦朝内张望,片刻后朱门自行敞开,不闻招呼,沈括便示意项弦,两人入内。
“到外头去!!”只听一声怒吼。
沈括马上跳到门槛外,项弦登时一脸不知所措。
“跪着!”又是一声怒斥。
沈括干净利落,一掸袍襟,原地“咚”地跪下。
“你还有脸来?”一名五十来岁的中年人站在院中,怒气冲冲,想必就是苏颂。
“徒儿错了。
”沈括答道。
项弦简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看看沈括,又看苏颂,最后也只得在沈括旁边跪下,沈括忙起身拉项弦,说道:“老弟你不用跪。
”
“给我跪好了!”苏颂又道。
沈括犹如耗子见了猫,恭恭敬敬,服服帖帖。
苏颂朝项弦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又摆摆手,示意“你请便就是”,毕竟客人上门,从没有让客人跪着的道理。
项弦胆战心惊,以嘴型道:“怎么办?”
他不知道沈括犯了什么大错,一来就挨骂罚跪。
沈括却很规矩,双目视线落在鼻尖,没有与项弦说话。
项弦:“……”
项弦进去也不是,走也不是,寻思半晌,迈过门槛入内。
苏颂发过火,转身走了。
“我去给你求情。
”项弦朝沈括小声道。
项弦贴着墙边,小心翼翼,朝侧院里看。
侧院中放着一个木制的机关鸢,机关鸢全身诸多齿轮、机括等物,展开了皮制的双翼,苏颂正在想方设法,将几个零件分别安插进去。
项弦刚进侧院,苏颂便看了他一眼。
“师……苏……大师?”项弦说。
苏颂没有搭理他,只调整几块木块,“唔”了一声。
木块上绘有符文,拆一便不得不改全局,项弦站在一旁看,片刻后说:“让它飞起来不难,飞个十天半月的不容易。
”
苏颂说:“想弄个坐骑玩玩,奈何去外头抓会飞的,驮不起人,吃得也多。
古时常有遁天梭、辟地舟,如今都失传了,当真可惜。
”
“我懂。
”项弦想了想,躬身钻到机关鸢下,说,“兴许你将阵眼改个方向,这处灵力便能通彻……我来试试。
”
“唔?你学过机关术?”苏颂背着手,看见项弦背后那智慧剑,便伸手握住剑柄,将它抽了出来。
从未有人上来两三句话就动手抽走他的智慧剑,换了寻常人项弦当场就要将对方揍死,奈何苏颂是他师父的师父,虽不曾见面,他少时却常听沈括提及师祖之风采,一见之下毫无防备心,乃至一转头,智慧剑已在苏颂手中。
苏颂:“?”
项弦:“没……没什么。
”
项弦暗道真是太唐突了,但这习性,师门中简直是一脉相承。
“山海与明光啊。
”苏颂右手竖持智慧剑,左手搭在剑身上,依次抚过数个符文,及至仰望天际,说,“多少驱魔师的梦中神兵?年少时我也只想要这么一把剑。
只可惜了!持剑者当不上,守灯人也当不成。
”
项弦正忙活,随口道:“持剑者有什么好当的?”
苏颂蓦然大笑,将剑尖朝下,说:“很有意思,你是项家传人?”
“是。
”项弦叹了声,“这把剑当真给我带来了诸多劫难。
”
“兴许只因你生来应劫。
”苏颂端详项弦的身影。
“好了。
”项弦调转完机关鸢腹下的法阵,将剩下的木块拼合,接过智慧剑还负于背。
苏颂做了施法手势,天地脉的流动产生了奇异的变化,那机关鸢汲取了苏颂法力,竟全身符文亮起。
苏颂:“只要给它一点小小的推动……”
紧接着,随着苏颂一手送出,机关鸢开始扑扇翅膀,项弦躲闪不及,脸上被拍了一记,现出红痕,苏颂又大笑,显然十分高兴。
“你过来!”苏颂朝前院嚷嚷道。
沈括出现在侧院外,指指自己,示意“我?”。
苏颂一指机关鸢,说:“你爬上去试试。
”
“这不好吧!”项弦顿时道,沈括却示意没关系,过来爬到机关鸢上。
苏颂一手施法,机关鸢平地升起,轰然疾射起飞,消失在天际。
“哎!哎!”项弦吓得不轻,狂追出去,喊道,“师父——!师父!”
情急之下他也顾不得称谓,只听沈括破空大叫,飞向远方,撞进了山里。
“这……”项弦跑回来,朝苏颂说,“师……沈大师不会撞死吧!”
苏颂:“莫要管他。
小友进来说罢。
”
项弦跟着苏颂入内,竹林深处,苏颂的住所竟是十分宽敞,有一巨大茶室,四周尽是风竹,其后又是三进的内院与雅室,四处有不少仆役,却不见妻妾。
“苏大师,您看到智慧剑了。
”项弦说。
“唔。
”苏颂将项弦带进茶室内,坐下开始喝茶,示意项弦自便就是。
“实不相瞒,”项弦说,“我身有要务,在四处寻找一个人的下落。
”
“哦?”苏颂说,“我已不再管红尘中事,如今神州驱魔司俱由沈括执掌,就是带你来的那厮。
”
项弦点了点头,苏颂说:“他已被安石牵连罢官,想必这次回师门来,又要哭爹叫娘地诉苦,你大可不必搭理他,也莫要信他说的半句话。
”
项弦简直汗颜。
不片刻,沈括狼狈不堪地回来了,头上全是断枝,身上则俱是树叶,胳膊上还有多处擦伤。
苏颂瞪了他一眼,说:“你还有脸来见我?”
沈括叹了口气,说:“我尽力了,师父。
”
沈括在厅外抖了半天,项弦忙起身过去,帮他掸树枝扫叶子,沈括才进来,恭恭敬敬,朝苏颂磕了三个头。
苏颂冷哼一声:“教你学问是让你去党争的?”
“我错了。
”沈括哭丧着脸,自行去一旁取杯,烧水,点茶,“我错了。
”
苏颂犹如一条老龙,吹胡子里都是龙息,好半晌才渐息怒,想了半天又气不过,劈手夺过茶勺就往沈括头上打。
沈括双手抱头,稍稍侧身,又不敢真躲,挨了好几下,这事才算揭过。
“师父,”沈括又说,“这位项铉项兄弟,带着智慧剑前来,有非常重要的事。
”
“唔,”苏颂答道,“说罢。
”
沈括示意项弦,项弦总觉得苏颂那双眼非常锐利,随时能看出自己的谎言,但又不能全说实话,只得硬着头皮交代了经过,苏颂则听得很认真。
“天魔将转生,”苏颂说,“时日已近了啊。
”
沈括说:“却不知确切时机。
”
苏颂说:“巫山闭门已久,前朝朱温篡唐后,妖怪们便蠢蠢欲动,迟早有一天将再入人间,总该有个说法才是。
”
沈括:“师父进过巫山圣地么?”
“不曾去过。
”苏颂说,“一群妖魔的巢穴,称什么圣地?葛亮兴许知道那地方。
”
“守灯人?”项弦说。
“对。
”苏颂说,“持剑者与守灯人,历来相辅,以守护神州。
但智慧剑已有许多年不曾出现,剑不显现,也就意味着天魔转生不那么迫切,葛亮一直在等。
”
沈括:“所以项兄弟的到来,寓意着当下正是前往巫山,击溃魔种的时间点?”
项弦听着师徒二人对答,突然想到另一件重要之事——
景翩歌的目标是:前往巫山圣地,等待穆天子的到来,阻止他从巴蛇身上夺走魔种。
只要没有魔种,无论他身具多少执念,都无法再成为魔王,顶多只是修为高深的树妖。
假设成功诛杀魔王,便能将宿命之轮夺回,交还景翩歌。
那么萧琨呢?萧琨还没有出生!
景翩歌得回宿命之轮,就不会为了弥补这个错误,前往人间与萧双相爱,生下萧琨。
换句话说,完成这个任务后,萧琨便将不复存在!
不不不……项弦顿时全身如坠冰窟,他们做的一切,竟是抹去萧琨的所有因果,让他彻底消失?
“老弟?”沈括与苏颂停下交谈,一同看着项弦。
苏颂莫测高深地打量项弦,项弦知道此刻自己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我没事。
”项弦起身,走到茶室外,面朝漫山风竹独自坐着。
“他很累。
”沈括说。
“唔,”苏颂点了点头,说,“有心事。
”
苏颂起身,展开一幅地图,乃是在巫山起云峰一带,说:“百余年前,诸国混战,当朝太祖一统天下之前,妖族曾有意再次进军,入主中原,毕竟天宝年间,妖王与人的约定,本就缺乏约束。
”
沈括并不太关心诸多往事,在知识渊博的苏颂面前,端详地图,问:“为什么?”
苏颂想了想,长叹一声,说:“你不知道,盛唐之时,妖族盘踞人间,连朝廷都轻松渗透,只待天魔转生,便可一举攻占人间,那是他们至为强盛的数十年。
的确,当年他们差一点就得手了。
”
“啊,”沈括点头,答道,“在天宝之乱后,方退隐群山之中。
”
“唔。
”苏颂沉声道,“当年妖王下令,全族迁离人间,远离人的居住地。
名义上是回到名川大山中修炼,实则大家心里都清楚,不过是将神州拱手出让,还给人类罢了。
“但你也知道,所谓‘气数’之道,起落浮沉,阴极则生阳,阳盛转阴,乃是造化规则。
妖族气数衰竭数百年,已踏过渊薮,渐将迎来生发之机,人族则在繁华鼎盛后,不可避免将走向衰颓……”
项弦坐在廊下,午后,桐柏山下起了细雨,水流顺着檐前的雨链汩汩而下。
他的手中握着凤蝶应声虫,手指轻轻抚摸,凤蝶的双目亮了又暗,暗了又亮,雨水扑打在宝石凤蝶上,水珠布满翅膀,滚落下来。
突然间,凤蝶的双目绽放出光华。
“萧琨!”项弦马上起身,说,“是你吗?”
“对。
”萧琨答道,“凤儿,你在何处?”
项弦当即现出笑意:“说来你一定不信,猜猜我找到了谁?”
“我正在咱们来过的地方,”萧琨说,“五十年前。
”
萧琨站在起云峰环抱的回字形山涧中,面前是一座凉亭,四周布满瀑布,乃巫山圣地的中庭区。
在天地脉即将交汇的时刻,宝石蜻蜓发出光亮,短暂地与千里外的另一只应声虫呼应。
“什么?”蜻蜓中传来项弦疑惑的声音。
“我正在巫山圣地里,”萧琨说,“因缘际会,也许这就是宿命罢。
我在这儿等你,带着智慧剑,斩破魔种,结束这个轮回。
”
项弦:“你来我这儿,咱们慢慢想办法解决。
小金还在你身边,对罢?”
萧琨望向山峦之间的结界力量,说:“你不愿意,我猜得对么,凤儿?”
项弦站在院中,面朝纷飞细雨,笑道:“怎么这么想我?还没商量清楚……”
“已经很清楚了,”萧琨的声音道,“姬满将在不久后来到圣地,以夺魂法阵取走魔种,五十年后,将后世的咱们卷入其中。
当下你若不阻止他,无尽的轮回将一次又一次地开启,所有人都无法脱离。
”
项弦没有回答。
萧琨:“从你不愿还回宿命之轮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凤儿。
”
“我不会去的。
”项弦终于道。
“那些‘兵’啊,”萧琨的声音说,“父亲所言,那些前仆后继战死在战场上的‘兵’,还有天魔转生后,神州大地的百姓们,他又何尝不知这对我不公平?凤儿,那天在月牙泉畔,我听懂了他想说的话——他在朝我道歉,用我的存在与消失,去换取这个无止尽的轮回的结束……”
“……但我也想告诉他,我已不再恨他。
”萧琨的声音又认真道,“来人世间走一遭,终究很值得,我不后悔,也不怨恨任何人,凤儿。
”
“我不去!”项弦红着双眼,咆哮道,“你给我出来!萧琨!你给我从巫山出来!”
“想在最后一步放弃么?”萧琨最后道,“凤儿,我不会再回答你了,你若不来,我便在圣地中等你一辈子,就这样。
”
凤蝶光芒暗淡,消失,项弦全身发抖,站在檐廊下,雨渐渐地停了。
苏颂与沈括听到院外传来项弦的咆哮声,停下话头,却没有前去察看。
片刻后,两人又谈论起来。
沈括面色凝重,眉头深锁。
“何况妖族何曾愿意甘居人族之下?”苏颂倒是很坦然,捋须道,“孔雀离去后,巴蛇朝云接任妖王之位,看守巫山。
兴许在那最初的数百年中,朝云亦遵循前任妖王定下的规矩……但久而久之,他体内的魔种在发挥效用,寻找着一切能滋养它的戾气。
”
“啊!”沈括明白了,“迟早将被魔种支配。
”
“不错,”苏颂说,“这是必然。
百余年前,朝云便动过入侵人间的心思,只不知为何突然打消了念头,巫山大门紧闭。
驱魔师们世代等待,只恐怕他们将在某日便倾巢而出。
”
“只是人的寿命实在太短了。
”苏颂又道,“今日既智慧剑现世,想必已到了这个时候。
”
沈括说:“但弟子见天下治世,景清气明,百姓安居乐业,未有戾气诞生,绝非古籍上所言末世将临之境……”
“嗐!”苏颂拿着茶勺又要打徒弟,说,“怎这般无知?天宝年间歌舞升平,大厦倾颓只在朝夕间,安禄山发兵前,又何曾有末日之景?”
沈括忙缩头道:“师父说得是。
”
苏颂想了想,说:“智慧剑既出现,便由你修书一封,召集天下驱魔师。
大伙儿共赴巫山……”
沈括:“共赴……噗,哈哈哈哈哈!”
苏颂大怒,持木勺又要打他,道:“终日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项铉?”苏颂说,“既是持剑者,便须以你名义召集各驱魔世家,共讨妖巢。
”
项弦沉默不语。
沈括闻言倒是来了精神,说:“说得是。
只是项铉兄弟的职位又该如何……”
苏颂对自己的徒弟实在没脾气了。
“怎么还是官场内那一套?!”苏颂火起,来到项弦身畔,一手拍智慧剑,说,“有山海明光,以神州兴灭为己任,职位重要么?”
“是,师父。
”沈括忙道。
苏颂又厉声道:“何况你身无心灯,不也成为了大驱魔师?”
“是,是。
”沈括又道,“项兄弟,你可有何话想说?”
项弦知道事已至此,责任无法再推脱,只要杀进巫山,解决穆天子,宿命之轮所造成的一切扰动都将消失,彻底根绝后世之患。
然而萧琨呢?萧琨怎么办?自己就要眼睁睁这样失去他么?
他近乎绝望了,沈括与苏颂师徒却都在看他。
项弦沉默,点了点头。
突然间,他又想到了另一件事——我还能回去么?我还能不能回到后世?
设若穆天子被除,巴蛇体内魔种毁去,失去萧琨之后,自己回不到后世,是否将孤零零地在五十年前四处游荡?成为无家可归之人?
沈括铺纸,磨墨,又说:“兄弟?”
项弦沉默不语,到案前坐下,沈括观察他脸色,说:“怎么?”
项弦抬眼望向院外群山。
傍晚时分,远方山刹内传来钟声,飞鸟惊起,掠过峰峦,再纷纷投入林中。
项弦放下笔,走向院中与山崖相接一侧,夕阳流光洒落。
沈括没有催促他,仿佛感受到了他内心的煎熬与痛苦、悲伤,虽不知护法武神为何如此,那不易察觉的情绪流动,却也影响到了沈括。
沈括安静起身,留下案上纸墨,离开茶室。
项弦犹如一尊雕塑般站着,面朝山巅与广袤的江汉平原,夕阳的万般光辉温柔拂过他的身躯,一抹蓝光于地平线上初绽,犹如在大地的深渊中燃起的幽冥烈火。
众生的记忆在天地轮回之中接受涤荡,智慧剑一次次被劈砍,最终断裂,萧琨在地脉深处为他重铸智慧剑的那记忆已犹如隔世,唯独击下时的铿锵作响与暮钟奇异地重合于一处,仍在耳畔回荡。
这是天地脉交汇的时刻,过往的二十余载,他从未见过这世界的脉轮,以后也不会亲眼看见,但它就在那里,千万年一如既往地运转着——就像神州大地的苍生,在诸多角落中挣扎与沉浮。
智慧剑燃起了幽火,顺着剑身攀延,缓慢地覆盖了他的身躯,犹如萧琨在身后温柔地抱住了他。
“你们须得欺骗彼此,背离彼此,放弃彼此……”倏忽之语再一次于耳畔响起。
他安静地看着日落,直到夕阳沉下西天地平线。
项弦回到茶室内,开始写信。
苏颂正与沈括站在侧院内,研究一个木制的机关人。
项弦走来,说:“我写好了,苏大师,沈大师。
”
苏颂接过,看了一眼,朝沈括道:“这字倒是像你的。
”
说着,只见苏颂在月色下挥袖,项弦的字迹竟是跃纸而出,在空中悬浮旋转,继而纷纷化作飞鸟,排成队伍,呼啦啦飞向天际,于月光下飞走了!
项弦平生头一次得见此神技,当场震惊了,这法术后世早已失传!
苏颂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将纸递回给项弦,只见纸张一角,隐隐有几滴泪痕。
“项兄弟,”沈括搭着项弦的肩,说,“方才收到了一个消息,你在写信,便不曾打扰你……”
项弦心情稍得缓解,只听沈括又道:“不久前白帝城有百姓,看见一条飞龙于月色下穿过,在天亮时分掉进了起云峰后山。
”
“是萧琨!”项弦马上道,“就是他了,此时他在圣地里。
”
巫山,妖族圣地:
萧琨来到地下冶兵之处,总算知道为什么圣地内冷冷清清——妖怪们全聚集在这里!
地底出现了一团烈火,以地脉井为中心,引出八个巨大的熔炉,成千上万的妖族正在卖力地打造兵器,制造铠甲,在地面上听见,不时发出的沉闷声响,全是从此处传出!
一只巨猪汗流浃背,正在打铁,小妖将萧琨带到炉前,说:“交给你了!”
“什么?!”那猪妖不耐烦道,“没看我正忙着吗?”
“女王大人要做一把匕首!”小妖说,“他会打铁的!”
猪妖说:“自己一边玩去!”
说着,它将萧琨推到一旁。
萧琨看了一会儿,知道此地所煅冶的兵刃较之寻常凡兵更为强韧,但妖族所掌握的技术门道亦是寥寥,无法制出次一级的神兵。
萧琨也不等招呼,取火钳来,夹着一块晶铁,走到一旁,开始煅烧。
不多时,忽听有铃铛振响之声,“叮叮叮”响了几下,妖怪们一齐欢呼道:“放饭喽——!”接着便跑得没影儿了。
萧琨转头,也不想吃饭,自己已经快死了,且不知为何,竟不觉饥饿。
他在一处石前坐下,解开外袍,脱下里衣,在腰间打了个结,开始打铁做匕首。
身体的剥离变得更严重了……萧琨身体传来的疼痛感如影随形,原本露出白骨的部位稍一用力,便要提防骨折。
煅锤铿然击下通红的匕首,火星犹如灿烂花朵绽放。
脚步声响起,萧琨没有回头,一个足有丈许高的阴影出现在了通道内,萧琨看见炉火映在山洞壁上的影子。
“怎么不去吃饭?”嘶哑的声音说道。
“不想吃。
”萧琨回头看了他一眼,随意答道。
那是一名瘦削且奇高的男人,他的眉目间充满了疲倦与戾意,令萧琨想起了牧青山,那眼里带着厌世感,双眼是碧绿色的,散发着淡淡的绿光。
只是一个照面,萧琨又回头开始打铁。
“幽瞳?”那高大男人说出了萧琨双目的来处。
“嗯。
”萧琨答道。
“女魃的后代。
”男人伸出一手,他的手很长,按在了萧琨的后颈上,继而将他的脸强行扳过一个方向,令他再次看着自己。
“有什么事?”萧琨对这个无礼的举动很厌烦,却没到出刀斩他的地步。
“你知道我是谁么?”男人居高临下地说。
“你是朝云陛下。
”萧琨一眼就看出来了,他是巴蛇。
“我在梦里见过你。
”朝云放开萧琨,若有所思道,“这双蓝眼睛,是的。
”
萧琨心中蓦然一动,为什么?这是五十年前!不是宿命之轮发动后的历生与历世!
朝云注意到一物,又问:“这是什么?”
“匕首,”萧琨答道,“为狐王做的。
”
“我问的是这个。
”朝云伸手,弹了下萧琨背后的双刀。
“师门传下来的,”萧琨答道,“兵器。
”
朝云一手握住刀柄,稍使力要拔出,萧琨的动作却比他更快,反手到背后,按住他的手背。
两人再次对视,朝云放弃了拔刀的打算,说道:“打造完毕后,到正殿来一趟。
”
“是。
”萧琨答道。
朝云在这巨大的地下冶炼坊中巡视一圈便离开。
萧琨用了一顿饭的工夫打造好匕首,淬火,开锋,回去交给九尾天狐。
九尾天狐正在打瞌睡,懒洋洋的,眼皮不抬,说:“挺漂亮的,放那儿罢。
”
萧琨说:“能不能告诉我出去的办法?我会报答你的,或者你需要我去买点什么东西也行。
”
萧琨知道圣地虽然大门紧闭,却一定有出入的密道,否则小妖们怎么把他弄进来?
“你这模样,”九尾天狐道,“还想去哪儿?身上都要烂光了。
”
萧琨叹了口气,九尾天狐说:“陛下也许会为你开个小门,我可不知道有什么办法离开。
”
萧琨想了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