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环境逼仄炎热,李壮浑身都是汗,面上尚未完全褪去的伤痕在汗水的浸透下显得颜色又深了,阿禾觉着李壮这番模样瞧着有几分可怜,道:“你在这儿干得也挺辛苦的,不如让掌柜的给你开工钱吧!”
李壮照例还是一言不发,阿禾悻悻地走了出去。
茶摊这几日打井,都下旗收摊了,到了傍晚,杨绍钧他们便要离去。
“明日我就不能来了,”杨绍钧道,“衙门中也有许多事忙,不过你放心,我不来,这儿的事也都有人管。
”
卿云道:“多谢杨大哥帮忙,这些弟兄们的工钱我一个铜板都不会少的。
”
杨绍钧笑了一下,“我知道你不会少给的。
”
杨绍钧低了下头,他真想问,可又问不出口,余光偷偷地瞥了卿云一眼,“那我走了。
”
“去吧。
”
杨绍钧走出茶摊,没几步便去而复返,从后头林子绕了过去,躲在林子里察看。
只见阿禾带着一些吃食走了出来,应当是回家去了。
杨绍钧知道自己此时的行径是有几分小人的,可他无法按捺住心中疑虑,且他有种强烈的预感,那个“野男人”便是被卿云藏在了竹楼里。
杨绍钧胸口发闷,浑身绷得紧紧的,竹楼里头没什么动静,他心下又不禁生出几分退缩,说到底,他同卿云也没什么确定的关系,不该在此窥视。
正当杨绍钧想要离去时,他听得卿云在楼上一声粗吼。
“烧水——”
卿云嗓子低哑,杨绍钧还从未听过他那般喊话,那般毫无顾虑的蛮横,又似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
烧水?卿云是在喊人烧水?杨绍钧手扶着树干,心说难道那男人是卿云请回来的帮工,如此又过了不知多久,夜色微茫之下,竹楼中走出了个高大挺拔的男人,虽然离得有段距离,杨绍钧仍是将那人瞧得一清二楚。
男人穿着粗布麻衣,行动之间却是有股说不出的雍容气度,绝不像是帮工伙夫一流,杨绍钧身为明水县的捕头,同富商乡绅常有来往,也随着县令见过巡抚,而黑暗中这男人给他的感觉却是要胜过那些人千百倍。
“热死了——”
杨绍钧抬头,却见卿云脸探出了露台,一头乌发洒下,对那气质高华清贵的男人吼道:“没法睡,上来给我打扇!”
“好。
”
卿云脸缩了回去,男人也快步入了竹楼。
天气炎热,卿云躺在竹席上,露台窗户大开,也还是热得没法睡,才洗完,身上便又冒出了汗。
李壮上去,卿云手便指了指榻上的扇子,李壮拿起扇子,坐到床沿,手臂轻轻摇动,微风拂面,总算没那么闷了。
卿云双手叠在腹前,瞥了一眼他面上伤口的颜色,“那药酒到底有没有用?若是没用,我可要拿去退钱。
”
“有用的,”李壮温和道,“已经好多了。
”
卿云“嗯”了一声,翻了个身背对李壮。
身后微风不断,身上冒出的汗这才慢慢消去,卿云没说话,身后的人便也一直没停。
“好了。
”
卿云道:“你下去吧。
”
风却没停,“等你睡着了,我再下去,天儿太热了,你在这儿睡不好。
”
卿云险些脱口,那在哪睡能睡好?
他忍住了,道:“你手不酸,你就扇一晚上好了。
”
身后笑声低低,“酸也可以扇一晚上的。
”
卿云闭了嘴,不同他说了,免得越说越奇怪。
杨绍钧站在林子里,以他的眼力,能瞧见露台上坐着一人,手臂慢慢摇动,他在林子里站了许久,直到天才微亮这才离去。
卿云翌日晨起时,身边已没了李壮的身影,只扇子放在榻旁的小案上,卿云拿起扇子,竹制的扇子柄竟还是热的,就好像握着的人才放下不久。
卿云将扇子放在胸前轻轻转动,如果……如果他真的只是李壮……
卿云扔了扇子,不可能的事,何必去想?
脚步声传来的瞬间,卿云想也没想地连忙躺下装睡。
脚步停在身后,卿云仿佛感觉到了另一个人的气息,那气息俯身过来,越来越近,卿云不由屏住呼吸,片刻之后,那气息却是又远离了,卿云尚未反应过来,便觉身后又有微风拂来,他脑海中立即嗡了一声,扇子——
卿云睁开眼,一气坐起来,扭头看向似有两分诧异的男人,劈手从他手中夺了竹扇,朝他胸口一砸,面色微红,“装什么?!”
李壮笑着接了扇子,“你醒了,我方才下去烧水了,估摸着你也该醒了,要用水。
”
卿云呸了一声,“大热天的,用什么热水!”跳下床便跑。
身后,李壮转了下手里的扇子,嘴角扬起若有似无的笑,轻摇了摇头。
今日又是打井,等到傍晚,卿云送走了打井的人,叫阿禾装上些吃食回去,正想回身入竹楼,却听外头又有脚步声,他回身,望见杨绍钧,不由先温柔一笑,“杨大哥,不是说今日不来了吗?”
杨绍钧也笑了笑,“忙完了,便过来瞧瞧,看看他们有没有偷懒。
”
“没有的事,都很卖力。
”
杨绍钧瞥了一眼屋口开始打的井,卿云见他神色有异,便道:“杨大哥,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想同我说?”
杨绍钧又看了一眼竹楼,对卿云道:“现在日头没那么毒了,咱们去河边走走,如何?”
卿云看出杨绍钧似乎有事想说,便点头同意,二人一路慢慢走到河边,杨绍钧手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