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局(3/3)
谭彦没在食堂吃饭。
他觉得心里憋闷,就溜达着出了门。
时值仲夏,耳畔蝉鸣不绝。
他随便找了个拉面馆,要了花生毛豆和凉菜拼盘,就着一瓶可乐解暑。
拉面馆对面是个街边的小型游乐场,几个孩子正在父母的陪同下嬉戏玩耍。
谭彦默默看着,心想如果此刻挠挠在身旁,大概也会央求自己带他去玩旋转木马和丛林小火车。
他三口两口地吃完,拎着剩下的半瓶可乐走到游乐场里观看。
一个脏兮兮的老头,一边在垃圾桶里翻着瓶子,一边引吭高歌:“看铁蹄铮铮,踏遍万里河山,我站在风口浪尖,紧握住日月旋转……愿烟火人间,安得太平美满,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老头唱得不错,谭彦就站在一旁。
老头唱完瞥着谭彦,走过来冲他努努嘴。
谭彦这才反应过来,忙喝完手中的可乐,把瓶子递给了他。
“大爷,您唱得不错啊。
”谭彦说。
“嗐,在家里没事儿,弄个卡拉OK,天天唱。
”老头说。
“哎哟,家里还有卡拉OK呢?”谭彦问。
“嘿,你是看不起人是吧?你别看我捡瓶子啊,这是为了环保。
我家里有好几套房呢,我就是没事干。
”老头瞥了他一眼,拿着瓶子走了。
谭彦笑了,也哼起这首歌。
这时,他在人群中看到了马叔。
谭彦走了过去。
此时马叔正在一个摊位前,拿着气枪在打着气球。
看得出,他技术很差,打了半天也无一中标。
“马叔,您这水平不行啊。
”谭彦在他身后笑。
马叔一转头:“嗐,政委,我这是瞎玩。
你怎么在这儿?”
“我出来溜达溜达。
”谭彦说。
“呵呵,怎么了,新官上任,有烦恼?”马叔笑。
谭彦笑着摇摇头。
他回身搬了把凳子,坐在马叔旁边。
“来,我帮你打两下。
”谭彦接过马叔的气枪。
“啪,啪,啪……”谭彦连打三枪,成绩与马叔不分伯仲,一个没中。
马叔大笑:“哎,说到底还是政工干部,业务不行啊。
”
谭彦听了觉得有些刺耳。
“哎,谁说政工干部不行的?”
“打枪,讲究的是端稳、放松、瞄准,再击发。
看得出,你没练过。
”马叔笑,“走吧,咱别耽误人家生意了。
”他说着站起身。
两人一起散着步。
马叔的脚跛,走得不快,谭彦就随着他的速度。
因为听了百合的介绍,谭彦对马叔多了些好感。
马叔挺健谈,能看出他走南闯北,有一些见识。
“我听百合说了,您这两年帮大队做了不少事儿。
”谭彦说。
“嗐,我那是报恩。
”马叔感叹,“当初要不是这帮小伙子,我早就完了。
我这半辈子啊,也算经过风雨,见过彩虹了。
我知道,你和廖樊有点不合拍,但我真心说啊,那是个好人。
好人都犟,都轴。
”
“哼,他不是总说自己‘敏’和‘锐’吗?怎么在您嘴里倒成了犟和轴了?”谭彦笑。
“呵呵,”马叔笑,“你也是个好人。
我能看出来。
你见过世面,经过风雨,懂得处事。
”
“了不得,您还会相面呢。
”谭彦打趣。
“那倒谈不上。
但是相由心生啊,通过人的长相是可以看到他的内心的。
”马叔说。
“愿闻其详。
”谭彦说。
“你看啊,这人在三十岁之前,相貌是父母给的,但过了三十,就是自己修的了。
人的相貌会随着人生经历而改变。
顺心者爱笑,眼角就有鱼尾纹,不顺者愁眉苦脸,眉心就会打结,能说会道者嘴唇薄,喜欢思考者眼神深邃,自以为是者面皮紧绷,和蔼者皮肤松弛。
人生经历是会写在脸上的,是否经历风雨和坎坷也在眼睛里……”马叔说得头头是道。
“嘿,您说得还挺有道理。
”谭彦点头,“那要是既有鱼尾纹,也眉心打结,既嘴唇薄,也眼神深邃,那怎么看这个人?”
“呵呵,你不就是这样的人吗?”马叔笑了。
谭彦也笑了。
“是啊,现在的人哪是那么容易区分的,社会把每个人都变得太复杂了。
”
“听说您当过兵?”谭彦问。
“嗐,我那不叫正经当兵,为了跳出农门,干了几年炊事班。
”马叔说,“记得我们连的那个小连长啊,特拿自己当回事。
除了一日三餐,晚上还要加个夜宵。
倒不复杂,就是炸馒头片儿。
但他要求却挺高,炸老了不行,嫩了也说不可口。
别人都伺候不了,只有我做得他满意。
于是我这几年参军的主要工作,就是给他炸馒头片儿。
”
“哼,这世界上拿自己当回事的人太多了。
”谭彦摇头。
“是啊……当一个杯子里装满牛奶的时候,大家就会说这是牛奶,当装成啤酒的时候,他们就会说这是啤酒。
只有杯子空了,它才是个杯子。
”马叔说。
“这是什么意思呢?”谭彦觉得挺有道理。
“当我们拿自己当什么的时候,其实就已经不是自己了。
廖樊就是这样被架上的。
他总觉得自己代表特警,为人处世也得是特警的样儿。
我劝过他,不能这样,但是他不听。
人不能被自己所误,无论你干什么,都不能忘了自己是谁。
政委,特警需要一个像你这样的人。
”马叔说。
“嗯,谢谢指点。
”谭彦点头,“那……以前的老陈呢?”谭彦问。
“老陈不行,见到廖樊就犯怵,开会的时候被怼得直结巴。
后来就落了个外号,叫‘陈结巴’。
”马叔摇头。
“陈结巴……”谭彦若有所思,“哎,那帮孩子给我起了外号没有?”
“呵呵,你不是叫‘谭荣誉’吗?”马叔笑了。
“嘿嘿,起码比‘陈结巴’好听点儿。
”谭彦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