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1/3)
听闻那宁国公主文雅灵秀,如此粗鄙村妇,当然不可能是宁国公主。
征兵乃如今陇西郡第一大事,卫士懒得与这样一对兄妹纠缠,躺在床上的半死人没有半点用处,自然征不了,他转身就走。
朱大城最后看了一眼李眠玉,也是松一口气,朝她挥手道别,来不及多说什么就跟着走了。
李眠玉等人一走,她关上门便是腿脚一软,几乎是踉跄着走到炕边,一屁股跌坐下,她想到自己刚才那样粗鄙的行为,脸颊滚烫,神思飘忽,忍不住捂住了嘴,心里默默请皇祖父和父王母妃谅解她丢了公主仪态。
默念三遍后,她便将视线重新放在燕寔身上,眼眶又盈满了泪。
李眠玉也不知为何,就是想哭,她抹了抹眼睛,又低头给燕寔擦拭唇角的血迹,小声喃喃:“等我见到皇祖父,一定要他给你解药,再不吃这苦。
”
她吸了吸鼻子,脑子被现下的事情填满了,没有心情再做别的事,慢慢地重新躺倒下来,睡在燕寔身侧,一双含泪的眼睛看着身侧沉睡的少年。
燕寔不爱说话,平日里不吭一声,此刻昏睡的样子除了面色白一些,瞧着和往日一样,沉静平和,就连睁眼时因着漆黑的眼生出的凌厉也消失不见,只剩下俊俏。
李眠玉看得怔怔的,伸出手轻轻戳了戳燕寔的脸,想起自己曾说过将来要给他相看最好的小娘子,她忽然觉得,燕寔哪里需要她帮忙,小娘子爱俏,这般俊俏轩昂的少年郎君,谁会不爱?
……可惜,她有崔云祈了。
李眠玉懵懵的脑子里想过这个念头便被自己惊了一下,忙缩回了手,心怦怦直跳。
她忙撇开这不妥当的念头,替燕寔掖了掖被子,嘴里小声道:“我会照顾好你的,就像你照顾我一样。
”
李眠玉虽是说着这话,可她一时不知该为燕寔做些什么,静了会儿,便又看着他出神。
看着看着,不知怎么的,李眠玉就想到了崔云祈,她的未婚夫俊美绝伦,温润如玉,是京都第一公子,所到之处风头无人能出其右,自她幼时见过他后,他便一直待她极好。
他会带她偷偷出宫游玩,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也会让宫人拿进来送给她,他陪她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生辰。
那些生辰礼,匆忙出宫时没能带出来,多是稀奇的玩意,像她的小陶人,天然的树根雕,缀满宝石的臂钏……不知道崔云祈原本给她备好的及笄礼究竟会是什么。
及笄礼……李眠玉的回忆又回到八月七日那夜。
燕寔陪她赏月,山野做伴,秋风微凉,她收到了最好的及笄礼。
那一日,即便没有崔云祈,也未曾留下遗憾。
李眠玉又躺了会儿,眉头无意识地总拢着,却毫无睡意,她坐了起来,目光扫到放在炕尾的燕寔的外衫,忽的想到今日衣服还没洗,忙下了炕。
往日不论是她的衣物还是燕寔的衣物,都是燕寔洗的,李眠玉从未做过此事,但此时却有些心神振奋,她抱着自己和燕寔的脏衣物到了院子里。
晾衣绳上挂着昨夜燕寔冲凉时顺便洗的内衫,可他的外衫却还没洗,李眠玉将衣物放进木盆里,却又眼尖地看到燕寔的外衫手肘处竟是破了一道口子。
她呆了一呆,鼻子又酸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细布衣衫,再摸了摸手里粗糙的布料,又眼睛红红地决心给燕寔先补一补。
李眠玉抱着燕寔那件衣物又进了屋,寻出针线坐在炕边。
她想她不会缝小裤月事带,可把这破口缝上应当不是难事,她看过青铃姑姑做针线,也看过燕寔做针线。
李眠玉拿起针和线,却被小小的穿针难住了,屏住呼吸穿了半天,线头越来越花,针眼仿佛越来越细。
她抿了抿唇,拿剪子将线头剪去一截,这回一下穿了过去。
她松了口气,认真回忆着如何绕线,小心翼翼在燕寔袖子上穿针引线,虽针脚凌乱,倒也像模像样。
不过一个小小的口子,李眠玉很快缝好。
这是她第一次做针线,难免心里高兴,捧着看了看,十分满意,偏头看了看昏睡的燕寔,抿唇笑了起来。
李眠玉自觉很能干,抱着衣服又回到外面,打了水,用上澡豆,蹲在地上搓洗。
村子里因着征兵,妇人孩童啼哭的声音不绝,李眠玉仰起头细细听了会儿,眉宇间又哀愁起来。
与燕寔一路逃亡,她已是见识到了书上所写的颠沛流离,战事起,永远苦的是平民百姓。
皇祖父……究竟为什么还不出来主持大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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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凭陈家村人如何哀求,到午时,几名健壮的卫士便带着一百二十符合条件的青壮离开了陈家村,只余孩童妇人哭泣不绝。
连着两次征兵,村中十六岁以上五十以下的男丁几乎都走了,整个村子都笼罩着一层哀色。
接下来这两日就要秋收,村子里这么多田地,又该如何?
陈春花忧心着燕寔要被征走,结果听到那朱大城说燕寔病了,心里怀疑他是装病,又见那卫士去查探,很是紧张,可也不敢露出声色,直到卫士们带人走了,才是拔腿往她二叔家小院奔去。
“小玉妹妹!”
等陈春花到了那儿,正看到李眠玉在晾晒衣物,忙叫了一声。
李眠玉回头,她又惊呼了一声,“小玉妹妹你的脸?”
“无事,就是发了点疹子。
”李眠玉过来开了院门,脸上露出几分赧色,摸了摸自己的脸。
陈春花没见过这样的怪病,竟是一夜把人弄丑了,此时也不忍心多说,只说:“会好起来的。
”她顿了顿,马上又担忧问:“听朱叔说你阿兄得了怪病昏厥不起了,如今怎么样了?”
李眠玉眼中酸涩不是假的,她轻声:“我阿兄的怪病时不时发作,要昏个两日,两日后就会好的……朱叔说会去叫那老于头过来看看。
”
陈春花立即说:“朱叔没来得及去就叫卫士带走了,我这就去叫老于头来!”
她没进去看燕寔,忙又跑了。
李眠玉摸了摸自己的脸,想了一下,去屋里取了头巾包上。
陈春花脚程快,很快拖着白发苍苍的老者过来。
李眠玉抹着眼睛请人进来,那老于头一看炕上面色青白的少年,当下哎呦一声,“这人都要死了,还叫我来作甚,我这腿都快跑废了!”
陈春花一听,立刻嚎哭起来,“你这老橘皮说甚呢!这人不是好好的,怎么就要死了?可别胡说八道!快给人瞧瞧!”
老于头被拉到炕边,陈春花抹着眼睛让他把脉,那老于头没办法,只好上前搭脉,一听脉象,还是摇头,叹气:“这两日准备后事吧。
”
说罢,也不多停留,抬脚就走了。
陈春花哇一声,把无声抹眼睛的李眠玉都吓了一跳,抬头呆呆看她。
“我这人莫非是克夫,昨夜里才叫他娶我呢,就要把人克死了,我这辈子不会是再嫁不出去了吧?”陈春花拍着大腿又伤心又难过。
只不知此时究竟是为谁难过了。
李眠玉虽知道燕寔两日后会醒来,可她想到他身体里的毒,心里又难过起来,也坐在一边哭,还哽咽着对陈春花说:“你别哭了,将来……将来等我家里人来寻我,我给你相看别的郎君,我阿兄不适合你。
”
陈春花一听,更加觉得燕寔这次是要死了,哭得更伤心,“你阿兄怎不适合我了?他宽肩蜂腰,双腿修长,臂膀有力,生得还俊,一看就是极其能干的,将来生他七八个俊俏崽子,日子就好起来了!家里人也重新多了!”
李眠玉眨了眨眼,抬起头看陈春花,下意识就说:“春花,你去寻其他人生崽子吧,我阿兄不行。
”
这话无异是重击,陈春花觉得自己的前途又灰暗起来,“你阿兄昨日看着还很行。
”
“就算很行,我阿兄也不会娶你的。
”李眠玉泪眼朦胧。
陈春花话语一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