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1/3)
潇潇冬夜,冷凉如水。
李眠玉撑着腰站直了,听到采花贼这三个字怔了一下,她只在话本中见过此等祸害女郎的淫贼,当下便道:“崔云祈临走前难道没安排卫士吗,既有卫士,你来守着我睡做什么?还不快派人出去捉贼呀?”
侍女:“……”她稍顿,才恭声道:“公主放心,卫士已去捉贼。
”
李眠玉还红红的眼睛里半点未见害怕,在床边走了两步缓解双腿酸胀,她心里有百般思绪,想起燕寔就心酸难抑,便打算出去院子里透透气。
可她不过朝外走了两步,便被侍女挡住,“公主,那淫贼狡猾,卫士担忧他已是入院内,此时正在院中巡逻,公主与奴婢还是在屋中静等片刻再出去为好。
”
侍女声音柔柔的,卑躬屈膝极为恭敬。
可她的动作却如此胆大,以下犯上。
李眠玉盯着侍女看了会儿,她脸色难堪与愤怒,又委屈万分,如今不过一个小小侍女,竟是也敢挡她路。
“让开!”她脆声斥道。
侍女却不肯让,只低头屈膝站在李眠玉面前,李眠玉要绕开她往外去,侍女也绕着挡在她面前,且不论李眠玉如何训斥,皆是低眉垂首不说话。
门外又来了两名卫士,直接堂而皇之站在了门口如两尊门神一般守着。
李眠玉抬头看过去,心里恨死了崔云祈,恨他对自己如此无礼,恨他皇祖父一死便再不尊重她,她的眼睛又湿润起来,看向院外。
此时房门因着侍女进来是开着的,她能看得到一点夜空。
今夜不知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本该是沉黑的夜色下,竟有荧荧火光。
李眠玉眨了眨眼,她夜不视物,每每入了夜便与瞎子无异,除非像她及笄那夜,站在高山之上,似伸手便能触及月亮,除非有很亮的烛火,她才能看得到夜中景色。
“外面究竟怎么了,为何有火光?”她仰头指了指外面的天。
侍女低声:“那淫贼被人发现行踪,便放了火,如今隔壁的院子正火烧得旺,不过公主不必担心,卫士去帮忙灭火了。
”
李眠玉心中觉得奇怪,她伸手去推面前的侍女,可侍女下盘极稳,看着柔弱,身体却硬实,她竟是推不动半分。
“公主,外面火烧烟大,奴婢去将门关上。
”侍女垂首又道,便返身去关门。
李眠玉看着她的举动,面色十分难堪,她隔着窗棂纸往外看,知晓自己出不去了,原地站了会儿,便返身回了床上。
她失去了皇祖父,没有人再将她当做公主。
此时此刻,李眠玉回忆当日从宫中逃离的一幕,猛然惊觉,那一日开始,她便已成了亡国的公主。
亡国的公主算什么呢?
什么都不是。
她呆呆坐在床沿,心中垒砌的骄傲也在此时轰然崩塌。
她未必不知道,只是……只是她从来不愿去想,她只有想着皇祖父会东山再起,才能如常一样往前继续前行。
李眠玉低下头,抹了抹眼睛,眼睛酸胀难言,想起燕寔时,便更难过了,她在燕寔面前自傲公主,公主不计暗卫过,他会不会也觉得可笑呢?
她又恍恍惚惚地想,青梅竹马的崔云祈如此待她,燕寔知道皇祖父已经故去,还会遵他的令保护她吗?
李眠玉心底又生出些恐慌来,眼睛一眨,便有泪珠滚落。
若是燕寔也离她而去,她在这世上无亲无故就真是孤身一个人了。
李眠玉不停抹眼睛,眼前模糊得什么也看不到了。
她又努力去想燕寔,燕寔与崔云祈不一样,他……他说他未教化,未教化……未教化那就是不会和普通人一样受世俗教导,他自由自在,他只做自己想做的。
她离开时,燕寔语气那样闷,他是舍不得她走的吧?
她与燕寔说最迟三个月内会写信让他来,若是她没能写成信,他也还会来寻她的吧?
李眠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连日来多番的打击已经要让她崩溃,她心里的火光一点点熄灭,只剩下燕寔的那一小簇,让她觉得或许她不会是孤身一人,或许她在这世上还有人陪着的。
可若是世上真的无人再陪她呢?
李眠玉迷茫了一瞬,一时竟是不知自己活着还有何意义?
侍女就守在床边不远处,听到公主渐渐没了声音,默然不语,只频频看向外面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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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今夜是个什么日子啊,那儿怎会有那么多孔明灯?分明已经过了元宵啊!”
崔云湛每日都闷在院子里,兄长派了卫士过来管着,哪儿也去不成,便日日爬树登高,这日入夜,他又睡不着,在院子里耍了两套拳,便又爬上了树,却眼尖地看到隔了一条街的地方,有起码数十只孔明灯飞起。
冬日天冷,李夫人本要回屋,无奈幼子调皮,又长子行军在外,心中不宁,便索性也提着灯站在院中,听闻此话,脸上也露出些意外。
她想了一下,语气柔和,笑说:“许是有男子为博女郎一笑,湛儿,天冷,你下来,莫要再爬树了。
”
崔云湛许久没见得这样新奇的事,站在树枝上仰着脖子往那儿看,见看不到太多,又猴儿一般往上蹿了几步。
李夫人仰头看着那树枝摇晃,似要断裂一般,心都提了起来:“湛儿!快下来!”
崔云湛却不听,踩着树枝凭着还年少轻盈的身体往屋顶上一跃,有瓦片被他踩碎滚落下来,李夫人奔至下方,忙唤卫士。
有卫士立即从暗处出来,就要上去将小公子捉下来,可崔云湛却蹲在屋顶上又咦了一声,道:“怪哉,怎么那孔明灯一下灭了这么多!”
他的声音还有些稚气,心中好奇至极。
卫士往那儿瞧了一眼,恭敬解释:“小公子,是有人将孔明灯射了下来。
”
崔云湛眨眨眼,越发奇怪:“在天上飘又不碍着谁,做什么要将灯射下来?”
李夫人在下面听着幼子稚气的声音,头疼道:“许是这女郎的家中长辈不满那男子,不肯让他讨好了女郎……湛儿,你快下来!卫士快将他带下来!”
卫士自然是听李夫人的,上前就抱住小少年往下跃去。
崔云湛虽也学了点拳脚,但不过是护身的,又年少身形如细柳,哪里抵抗得了健壮的卫士,一下就被从屋顶上薅了下来。
他不满至极,又要上树,被李夫人拉住,“湛儿别闹了!”
崔云湛郁闷又委屈,“若是阿兄肯带我去随军,我就不至于这样日日无所事事看到个孔明灯都觉得稀奇了!”
李夫人头疼至极,只柔声哄他:“战场危险,你阿兄一个文臣跟着去,我已是担忧不已,怎会让你也去?你陪着娘读书不好吗?”
崔云湛踢了一下脚下的石子,郁郁道:“我不要读书!”
李夫人叹了口气,自是不打算再多说,只板了脸色要训他,可看他低落的神色,又舍不得,余光里忽然看到亮光,便仰起头,便看到一盏孔明灯被风吹至此处,忙轻轻拉了拉崔云湛袖子,“湛儿,你看。
”
崔云湛还是听母亲话的,仰起头来,果真看到有孔明灯飘到上方,他看到那上灯上似有画,还有布条飘着,心中好奇至极,忙招呼卫士:“快,将其击落!”
卫士弯腰从院中花坛里捡起一块碎石,抬手往上一掷,正好打在烛芯上,火光熄灭,孔明灯摇摇晃晃往下落,他再一个跃起,上到屋檐抬手一拽,落下时,手里便多了一盏灯。
崔云湛忙拿过那孔明灯,先好奇地去看上面的画。
“娘,这人好奇怪,上面画两只燕子是什么意思?”他兴致勃勃拿给李夫人看。
李夫人虽无兴趣,但随着幼子目光看过去,见是两只燕子,便笑了起来,婉声道:“倒是逸趣横生。
”
崔云湛可没瞧出什么逸趣不逸趣的,又去取下方布条,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崔云祈骗子,勿信。
”
他呆了一呆,惊叫一声,忙叫布条递给李夫人:“娘,你快看!上面有兄长名字!”
李夫人被这一声惊到,忙低头去看幼子递过来的布条,果真看到了上面的字。
她盯着这粗糙又苍劲的几个字,半晌没说话。
“娘,这是何意?那孔明灯怎会与兄长有关?娘,这上面说兄长是骗子是何意?那院中住的又是何人?卫士呢!卫士去看看那边究竟怎么回事啊!”崔云湛如跳脚的小狗,上蹿下跳,好奇又着急。
李夫人捏着那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