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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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那片降临的冰魄寒流根本无视这毒蛇般的阴狠反扑。
那股浩瀚、冰冷、纯粹的力量在碾碎了精神污染之后并未消散,反而如同有生命般无声回转,极其精准地凝聚成一道薄而坚韧到不可思议的冰晶壁垒,稳稳横亘在沈沧澜那已经被冲击得支离破碎、处处裂缝的精神防线之外!
如同永恒的冰川壁障,隔绝了所有外界的喧嚣与疯狂!
那股无形的阴毒尖啸狠狠撞在冰晶壁垒之上,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掀起,如同泥牛入海,无声无息地被那绝对冰寒与沉稳彻底同化、湮灭。
被撕裂的感觉消失了。
那窒息的无边黑暗和密密麻麻的贪婪竖瞳消失了。
只有死一样的安静。
一种被强大力量绝对庇护下的、令人安心的死寂。
沈沧澜喘着粗气,喉咙里满是铁锈腥气,眼前金星乱冒,胸口那撕裂般的剧痛还在持续,但那股要碾碎他、冻结他灵魂的恐怖意念终于被挡在了外面。
“噗通!”
失去支撑的身体再也撑不住,重重地跪倒在冰冷的雪地上!刺骨的寒意顺着膝盖狠狠扎了进来!但他已经感觉不到多少疼痛,所有的心神都沉溺在刚才那从天而降、将他从无尽深渊边缘狠狠拽回的冰魄力量之中。
劫后余生的剧烈喘息带着血腥味在冷空气里拉成白气,手指痉挛地抠进雪泥里,指尖冻得发麻,他努力睁大眼睛,视线穿过飘飞的雪屑,模糊地寻找着那片墨色的衣角。
风雪依旧。
洛云归就站在几步之外。
背对着他,仿佛什么也没做过。
唯有墨色的袖口随着寒风微微摆动了一下,那袍角上被沈沧澜刚才攥出褶皱的地方,沾着一点殷红的血沫子,在白毛靴面旁边一点不起眼的雪泥里,显得格外刺眼。
他艰难地撑起身,顾不上膝盖在雪地里的钝痛,想爬起来,动作却笨拙得像刚破壳的雏鸟。
风雪打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师父!”一个嘶哑艰涩的声音冲出了喉咙,裹着风雪,破碎不堪。
洛云归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依旧朝着石屋的方向走。
沈沧澜咬紧牙关,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及膝的雪地里挣扎着向前追。
他追的不是她本人,而是那片墨色背影支撑出的、在这狂风暴雪里唯一能容身的‘地方’。
那背影成了一根扎在冰原上的界桩,指引着唯一不被冻毙的去处。
晚上,沈沧澜被一阵冷痛惊醒。
膝盖像是被两把钝刀子来回锯着,冻伤的脚趾蜷缩在冰冷的白毛软垫里,胀痛难忍。
他把自己缩成更小的一团,只露出一点鼻尖在外面,冻得牙齿咯咯轻碰,连打哆嗦的力气都快耗尽了。
石屋里静得可怕,只有窗外永无止境的风雪在号叫。
昏暗中,一块冰凉坚硬的东西被抛落在沈沧澜脚边的软垫上,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
是一块石板。
灰白色的,巴掌大小,沉甸甸的,表面坑洼,一看就硬得硌牙。
沈沧澜浑身僵硬了一下,才慢吞吞地、极其费力地伸出手指,试探着去碰那石板。
冰凉的触感让他指尖本能地蜷缩了一下。
黑暗中,他似乎听到了极其轻微、几乎无法察觉的另一种声音。
不是风吹门窗,而是某种……布料在坚硬地面上极其细微的摩擦声?
他眼珠子极其缓慢地转动,借着石屋角落那点几乎要熄灭的、昏黄的灯火残光望过去。
洛云归依旧在屋子中央盘膝坐着,墨色的袍子几乎和暗影融为一体。
但她坐姿似乎……和他印象里那种绝对的、冰雕般的凝固,有了一点极其微小的不同?
那块石榻距离她很远,在屋子的角落里。
灯光太暗了,实在看不清。
沈沧澜不再想那些,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硬石板。
他伸出冻得发僵的舌头,试探着舔了舔石板冰冷坚硬的表面。
一股混合着岩石土腥和难以言喻的冰冷粗糙感弥漫开来,完全没有想象中的食物香气。
他费力地张开嘴,那点被恐惧与痛苦激发的啃噬本能驱使着他,试图用他冻掉了几颗后槽牙的牙床,去磨那块硬邦邦的东西。
咔嚓。
一口下去,下巴震得生疼,石板被啃下一小块碎屑。
那股顽固的岩石气味更浓了。
沈沧澜皱着眉,忍着下巴的酸疼,用舌尖把那点碎屑卷到嘴里,用力咀嚼着。
不是谷物,也不是肉干。
碎屑在牙床间摩擦,口感粗糙得能划破皮肉,但一种极淡的、难以形容的味道在冰冷的唾沫里化开。
那味道……很奇怪,硬要形容,像是他小时候在北境荒原深处,冻土快要融化时,刨开最表面那层冻壳,从深埋在冻土下、被冰雪冻硬了几万年的黑色腐殖土里闻到的……一种沉甸甸的、带着点咸腥涩口的土味儿?又混了点冰雪融化渗透出的淡淡寒意?
这东西根本不是为了好吃而存在,更像是某种粗糙的、用以维持躯壳运转的“填充物”。
但很奇怪,当那点冰冷的、带着泥土气息的东西顺着喉咙艰难滑下去的时候,沈沧澜冻得缩成一团的胃袋似乎被什么东西小小地“熨”了一下。
他停下来,费力地喘息着,冰凉的呼吸在昏暗里拉出白线。
目光又转向屋子中央那个墨色的、如同山岳般沉默的影子。
冰冷的依赖感混杂着刚才在雪地里那种被硬生生拽回来的震撼,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绞得心口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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