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县城高中的自卑岁月(3/3)
望像野草,在心里越长越旺。
他看着橱窗里的鞋,直到店员用奇怪的眼神看他,才赶紧转身离开。
走在回家的路上,他脚步很快,心里像揣着个兔子,又慌又乱——他不知道怎么赚钱,却知道自己再也不想穿那双破鞋,再也不想在午餐时躲在老槐树下。
出租屋在县城边缘的小巷里,墙皮脱落,露出里面的黄土。
推开门时,缝纫机的“咯噔”声扑面而来,母亲坐在窗边,头发上沾了根线头,手指捏着针,正在缝手套。
桌上放着晚饭:一个玉米饼子,一小碟咸菜,还有小半盘炒土豆丝——用猪油炒的,油星浮在上面,是母亲舍不得吃,留给他的。
“回来了?快吃,水在锅里温着。
”母亲头也没抬,针脚又密又快,每缝完一只,就放在旁边的竹篮里,竹篮里已经有十几只了。
立冬坐下,拿起玉米饼子,咬了一口。
土豆丝很香,咸淡刚好,是母亲的味道。
可他吃不出滋味,心里还想着那双蓝白色的跑鞋。
他瞥了一眼母亲手边的零钱,是今天缝手套赚的,一毛、五毛的,加起来不到十块钱,连鞋带都买不起。
“妈,”他突然开口,声音有点哑,“学校要交资料费,五十块。
”
母亲的手顿了一下,抬起头,眼里有惊讶,又很快变成了然:“好,明天给你拿。
”她没问是什么资料费,也没问为什么突然要交,只是把手里的针放下,从口袋里摸出个布包,里面是皱巴巴的零钱,开始数。
立冬看着母亲数钱的手,手指粗糙,指关节突出,指甲缝里有洗不掉的线绒。
他突然觉得喉咙发紧,想说“我不要了”,却没说出口——那句话像堵在喉咙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晚上躺在吱呀作响的单人板床上,立冬翻来覆去睡不着。
出租屋的墙不隔音,隔壁租户的咳嗽声、窗外的车声都能听见。
他摸了摸枕头下的玻璃弹珠——是从双水村带来的,现在已经不亮了,表面有了划痕。
他想起小时候在旧砖窑里的梦想,想给母亲买皮鞋,给父亲买收音机,可现在,他连一双鞋都想要得发疯。
他攥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疼得发麻。
黑暗里,他好像又看见那双蓝白色的跑鞋,在橱窗里亮着,像个诱惑的陷阱。
他知道,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变了——以前的渴望是简单的,是想让父母过上好日子;现在的渴望是复杂的,是想让自己不再自卑,不再被人看不起。
这种变化,像一颗种子,在他心里发了芽。
他不知道这颗芽会长成什么样子,是会结出好果子,还是会长成缠绕他的藤蔓。
但他知道,从看见那双鞋的那一刻起,他再也回不去那个只想要玻璃弹珠的自己了。
十年后,当他在网贷APP上一次次点击“确认借款”,看着屏幕上的数字越来越大时,他会突然想起这个夜晚——想起橱窗里的蓝白色跑鞋,想起母亲数钱的手,想起掌心被指甲掐出的血痕。
那时他才明白,有些欲望一旦开始,就像滚雪球一样,只会越滚越大,最终把他拖进深渊。
而这一切的开始,只是一双鞋,和一颗被自卑点燃的、想要“一样”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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