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沙盘论兵策 弦上落梅香(2/3)
婷的指尖在沙上轻轻一点,细沙顺着指缝簌簌滑落,竟画出一道极隐蔽的箭头,沿着山坳的阴影蜿蜒,恰好指向龙弈当初献给赵凌丰的那条密道。
龙弈的心猛地一跳,像被灶膛里溅出的火星烫了下。
那道箭头的走向、避过的明哨、甚至在石缝处的弯折,都和他藏在锦囊里的计策分毫不差。
“阿婷姑娘……”他望着她低垂的眉眼,声音里带了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惊讶,“你说得很对。
”
阿婷的脸颊倏地飞起两抹霞,慌忙低下头,指尖在沙地上无意识地划着圈:“不过是随口胡说的,龙弈小哥莫要笑话。
”
可她垂着的眼睫间,却有光悄悄露出来,像暗夜里找到了同伴的星火,亮得灼人。
那是种藏不住的雀跃,像蒙尘的玉忽然被人识了通透,连带着方才还柔和的侧脸,都添了几分熠熠的神采。
龙弈望着沙地上那道被风磨得越来越浅的箭头,指节捏着的树枝仿佛被日头晒得发烫,连带着掌心都沁出层薄汗。
这女子身上藏着的,绝不止调理药方的本事。
他心里明镜似的,她方才那几笔,绝非随口胡说。
往后的日子,他开始有意无意地往深了讲。
从“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根基,到“兵贵神速,出其不意”的机变,甚至偶尔会泄露出些连自己都觉得恍惚的宏论——那些关于“攻心为上”“全域作战”的想法,像沉在水底的珍珠,被他一颗颗捞出来,这是另一个时空里,刻在骨血里的智慧。
阿婷听得愈发入神。
手里的针线常忘了动,银针在布面上悬着,目光追着他划在沙地上的字迹,亮得像落满了星子。
那日讲到“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龙弈的指尖刚在沙上戳出个“善”字,就见阿婷握着针线的手停了。
她望着远处校场上挥戈训练的士兵,甲胄在日头下闪着冷光,声音轻得像叹息:“若天下的兵戈都能停下,该多好。
”
那声音裹着风飘过来,像根柔软的羽毛,轻轻扫过龙弈的心尖,痒得他眼眶忽然发潮。
他想起现代街头的车水马龙,想起窗明几净的教室里孩子们的读书声,想起那些不必提心吊胆、不必枕戈待旦的日子。
和平这两个字,在这个战火纷飞的时代,竟重得像座山。
他喉结动了动,没接话,只低头用树枝把那个“善”字描得更深些。
沙粒在他指缝间簌簌落下,像在数着那些跨越时空的、关于安宁的期盼。
“龙弈小哥懂得真多。
”阿婷望着他,眼波里漾着的敬佩像初春解冻的溪水,清凌凌的,能看见底下游弋的细石,“这些道理,比我了解过的任何兵书都透彻。
”
龙弈的指尖猛地攥紧了手里的石子,棱角硌得掌心发疼。
他慌忙移开目光,看向沙地上被风吹乱的字迹,声音低了些:“不过是些杂学,登不得台面。
”
喉咙里像堵着团温吞的棉絮。
他没法说,那些让她眼亮的见解,是另一个时空里,无数人用血泪和智慧熬出来的结晶;更没法说,他脑子里装着的,是她穷尽一生也见不到的、横跨千年的星河。
风卷着伙房的炊烟掠过来,带着点柴火的暖意。
龙弈看着阿婷眼里那片毫不掩饰的仰慕,忽然觉得这秘密沉得像块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紧。
三月的风带着融雪的潮气,燕回山的背阴处还留着残雪,向阳的坡地却已冒出星星点点的青黄草芽。
龙弈在训练场边摩挲着那张牛角弓,指腹蹭过磨得光滑的弓臂,眉头微蹙——连日来练箭总不得要领,箭矢偏得离谱。
“我来教你吧。
”
阿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春日阳光的暖意。
她换了身灰布短打,裤脚扎在靴筒里,衬得原本纤细的手臂竟显出几分利落的线条。
不等龙弈应声,她已接过弓,左手如托明月,右手三指扣弦,腰背微微后沉,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像山间掠过的雀鹰。
“嗡——”
弓弦震颤的余音还没散尽,箭矢已如一道黑影掠过,“笃”地钉在百步外的靶心,红心上的绒毛被箭风掀得簌簌乱抖。
她转身时,额角沁出的细密汗珠在阳光下闪着碎光,像落了些金粉。
短打领口微敞,露出一小片被热气熏红的肌肤,与平日温婉的模样判若两人,却添了种飒爽的鲜活。
“看清楚了?”
龙弈点点头,接过弓时指尖有些发紧。
现代那些电子靶场的体验,哪抵得上这实打实的力道?他学着她的样子拉弦,手臂刚弯到一半就抖得厉害,箭矢在半空晃悠,连靶边都挨不着。
“手肘抬高些,”
阿婷走过来,温热的指尖轻轻搭上他的手腕,带着层薄薄的茧——那是常年练箭磨出的,蹭过他皮肤时竟有种奇异的安定感,“后背挺直,像靠着块门板。
”
她的气息随着话语拂过他耳畔,带着点青草的淡香。
龙弈深吸一口气,听着她在耳边轻声指导:“吸气时把力气沉到丹田,瞄准的时候,眼里只能有靶心,像对着潭水里的月亮,心一慌,月就碎了……”
这章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