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公社来人风满屯(上)——搪瓷缸与罗盘针(1/3)
靠山屯上报公社的电话线,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只激起了一圈短暂的涟漪,便重归沉寂。
日子在表面平静的等待中滑过两天。
春耕的农活压得人喘不过气,铜锣嗓李老栓的吆喝声在田埂上回荡,将昨夜妖兽带来的惊悸暂时驱散。
只有卫生所里时不时传出的、王癞子那杀猪般的哀嚎(脚踝伤势恶化感染),以及周卫东那压抑的、带着痰音的咳嗽,还在提醒着人们那场荒诞的“采草惊魂”。
陈铁根的脚踝在秦秀莲的精心照料下,已好得七七八八。
他扛着那把锈迹斑斑的破柴刀,跟着生产队下地,干着最轻省的除草活计。
阳光晒在黝黑的脊梁上,汗水混着泥土滚落,融入这片贫瘠却充满生机的土地。
他低着头,像最普通的农民一样,挥舞着锄头,将杂草连根掘起。
只有偶尔抬起眼皮,扫向村口那条通往公社的黄土路时,眼底深处才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秦秀莲挎着篮子,在田埂边采着草药,目光时不时担忧地飘向卫生所方向。
王癞子的伤口感染愈发严重,秦老蔫用了好几副药都不见好,伤口处那诡异的墨绿色始终不散,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这让她对“猪不吃”草的烈性和潜在危险,有了更深的认识,心里也更加感激陈铁根当初的谨慎和引导。
她偷偷藏起几株采到的、叶片格外油绿的“猪不吃”,用布包好塞在篮子最底下——铁根哥说得对,这东西,得小心用。
**第三天晌午,日头正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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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几个歇晌的村民正就着凉水啃窝头,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突然,一阵不同于牛车拖拉机的、低沉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打破了靠山屯午后的沉闷。
“来了!来了!”
“是汽车!公社来人了!”
“快看!真来了!”
村民们呼啦一下全站了起来,伸长脖子朝村口望去。
只见一辆通体刷着军绿色油漆、车头挂着红五星、车斗蒙着帆布的“解放牌”大卡车,卷着滚滚黄尘,如同一个风尘仆仆的铁甲巨兽,轰鸣着驶进了靠山屯!这玩意儿在靠山屯绝对是稀罕物,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两回!
卡车在打谷场边缘“嘎吱”一声停稳。
帆布车斗掀开,跳下来三个人。
领头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个子不高,身材敦实,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熨烫得笔挺的灰色中山装,风纪扣扣得一丝不苟。
头发梳成标准的三七分,油光水滑。
一张方正的国字脸,皮肤黝黑粗糙,像是常年风吹日晒,但一双眼睛却异常锐利有神,如同鹰隼般扫视着围拢过来的村民和靠山屯的环境。
他手里端着一个印着鲜红“为人民服务”字样的白搪瓷缸,里面还冒着热气,神态沉稳,带着一种久居人上的、不怒自威的气势。
此人正是青山公社革委会副主任兼“异常现象临时处置办公室”(简称“异处办”)主任——郑国栋。
他身后跟着两个年轻人。
左边一个,二十出头,身材高瘦,戴着副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带着知识分子的清高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穿着半新的蓝布学生装,左胸口袋里别着两支钢笔,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用红布盖着的、脸盆大小的圆形物件,看形状像罗盘。
他是公社农技站的实习技术员兼“异处办”临时记录员——方文博。
右边一个,年纪稍长,约莫二十五六,体格精悍,皮肤是健康的古铜色。
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没领章帽徽),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结实流畅的肌肉线条。
他眼神锐利如刀,行动间带着军人特有的干净利落,背上斜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用油布裹着的长条状包裹,腰间还别着一把套在皮鞘里的短柄开山刀。
他是公社武装部干事兼“异处办”外勤组长——雷刚。
这三人的组合,透着一股子不协调的怪异感——干部的威严、知识分子的拘谨、军人的精悍,混杂在一起,却统一被“异常现象处置”这个名头笼罩着。
老村长张大山和赵会计早已闻讯赶来。
张大山依旧是那副沉稳的样子,拄着烟杆上前几步:“郑主任!一路辛苦了!”
郑国栋微微颔首,脸上挤出一丝程式化的笑容,声音洪亮,带着官腔:“张大山同志!辛苦谈不上!为人民服务嘛!接到你们的报告,公社非常重视!这不,立刻组织精干力量,前来处置那‘异常生物’!”他目光扫过赵会计,最后落在周围那些面黄肌瘦、眼神好奇又带着敬畏的村民身上,“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