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煮茶论道(1/3)
秋日午后,藏真斋店内。
一股清幽的檀香自角落的青铜香炉中袅袅升起。
陈阳独自坐在那张厚重的红木茶台后的黄花梨太师椅上,身姿放松而挺拔。
面前摊开着那本页面泛黄而且边缘磨损严重的《玄阴录》。
“咒术之道,玄之又玄,然万变不离其宗,首重心境。
心正则咒正,气沛而法灵;心邪则咒邪,念浊而术戾……”
念及此处,陈阳微微摇了摇头,随即轻轻合上了书卷,然后从茶台下的一个紫檀木茶罐中,用竹制茶匙取出了几片色泽乌润的陈年普洱干茶。
茶叶落入温热的紫砂壶中,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陈阳将沸水高高冲入壶中,水线与茶叶激荡…刹那间,一股醇厚、带着木质陈香的茶味便弥漫开来,迅速压过了檀香,占据了这方小天地的嗅觉主导。
叮铃!
就在陈阳准备出汤,品尝第一泡茶韵之时,店门口那串古朴的铜制风铃,毫无预兆地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
陈阳头也不抬地说:“抱歉,今日小店盘点,暂不对外营业。
”
“连未婚妻也不接待吗?”
一个清冷中带着几分复杂情绪的女声,自门口的光影交界处传来。
那声音很好听,却像秋日的潭水,带着一股不易接近的凉意。
陈阳执着壶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缓缓抬起头,循声望去。
只见李曌旭正站在店门口,逆着光,身形轮廓被勾勒得格外清晰。
她穿着一身剪裁极其利落的纯白色西装套裙,面料挺括,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却将她高挑曼妙的身段衬托得淋漓尽致。
她没有化妆,素净的脸庞上能看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倦色,但这丝毫未损她那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中的锐利与明亮,反而更添了几分真实与脆弱感。
“李小姐?”陈阳放下手中的紫砂壶,脸上掠过一丝意外,“稀客。
请进。
”
李曌旭没有客气,踩着那双设计简约却价格不菲的白色高跟鞋,迈步走了进来,鞋跟敲击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叩、叩、叩”的清脆声响,在这寂静的店里显得格外突兀,也打破了先前那份慵懒的宁静。
她在茶台对面的梨花木扶手椅上优雅落座,目光先是扫过陈阳那头在阳光下泛着银辉的白发,语气平淡地说道:“你气色看起来……比我想象中要好得多。
”
陈阳执壶为她斟了一杯刚泡好的橙红透亮的茶汤,淡淡道:“怎么?以为我快死了?”
李曌旭没有去碰那杯茶,而是直视着陈阳:“强行冲击地仙境界的桎梏,失败后遭受的反噬非同小可。
更何况,你还承受了妻血咒的反冲力。
按照常理,或者说,按照我所查阅过的玄门秘录中的记载,寻常术士,哪怕修为根基深厚,能撑过三天已是奇迹。
”
陈阳笑了笑,将茶杯往她面前推了推,示意她品尝:“三十年的陈年普洱,仓储存放得不错,难得的干净。
”
李曌旭这才端起那只小巧的白瓷茶杯,抿了一小口,滚烫的茶汤入口,强烈的陈香和显着的苦涩瞬间占据了味蕾,让她那两道好看的柳眉立刻蹙了起来,直言不讳:“苦。
”
“苦是必然的。
”
陈阳自己也端起一杯,轻轻吹了吹气。
“但好的普洱,回甘在后,韵味悠长。
”
李曌旭放下茶杯,突然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直视陈阳:“我今天是来道歉的。
”
“哦?”陈阳眉梢微挑,放下茶杯,做出倾听的姿态,等待她的下文。
“这些年……或许是我对你存在一些……根深蒂固的误解。
”她斟酌着用词,“我原本以为,你和你父亲陈山河……是同一类人。
自私、贪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陈阳平静地摇了摇头,打断了她可能说出的更难听的话,语气淡然:“不必道歉。
我父亲陈山河,确实欠下了你们李家太多,无论是金钱还是情分,我这个做儿子的,理应承担这份因果。
”
“不!你不明白!”
李曌旭的情绪忽然有些激动起来,声音也提高了几分,带着一种想要澄清真相的急切。
“我查过!你从五岁起,就拜在上一代掌门‘诡道仙’门下,成了他唯一的亲传弟子!你几乎是在雾隐门长大,极少入世修行,直到你师父仙逝,你接任掌门之后,才开始周游世界!陈山河后来在外面欠下的那些赌债,惹下的那些风流债,做的那些混账事,你根本毫不知情!你甚至……很少与他见面!”
陈阳对她的激烈反应和调查的深入程度感到些许诧异,但他依旧平静,缓缓道:“血脉相连,因果难断。
”
李曌旭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想从他平静无波的眼眸中看出些什么。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从随身携带的那只昂贵的爱马仕公文包里,取出了一份装订整齐的文件,轻轻地放在了红木茶台上。
“这是经过律师公证的,关于陈山河生前所有债务的免除协议。
从现在起,我们李家,和你陈阳之间,所有的债务、纠葛,一笔勾销,从此两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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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阳的目光在那份文件上停留了片刻,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抬眼看向李曌旭:“有条件吧?”
“没有条件。
”李曌旭把文件又往他面前推了近一寸,“你就当是……是我个人,对你……承受的一切,做出的一点补偿。
”
陈阳闻言,轻轻笑了起来。
“李小姐,首先,从法律层面讲,我父亲欠下的赌债,属于他的个人债务,我作为成年且独立的子女,并没有法定的偿还义务,即便有,你看我这‘藏真斋’的生意,还有我目前的境况,像是能还得起巨额债务的人吗?”
说着,他摊了摊手,环顾了一下这间虽然雅致但生意凋敝的店面。
李曌旭没有在债务的法律问题上与陈阳纠缠,她的目光也随着他一起扫过这间古玩店,语气变得有些复杂:“所以,这就是你选择的,或者说,你满足于的生活?”
陈阳执壶,为她已经空了的茶杯续上金黄的茶汤:“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
”
“挺好?”
李曌旭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唇角勾起一抹带着讽刺的冷笑。
“住在需要与人合租的老楼?经营着这家几乎快要倒闭的古玩店?穿着领口都磨得发白的旧衬衫?这就是你,雾隐门当代掌门,诡道仙的唯一传人,所追求的人生境界?”
陈阳并没有因她话语中的尖刻而动怒,反而饶有兴致地反问道:“那么你呢?李大小姐。
锦衣玉食,出入顶级场所,掌控着庞大的商业帝国,高高在上,被无数人仰望和追逐。
这样的生活,可曾让你发自内心的快乐?”
李曌旭被他这突然直指内心的问题问得一怔,竟一时语塞。
“我走南闯北,见过形形色色的人。
”
陈阳将目光投向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声音变得有些悠远。
“有穷困潦倒的贩夫走卒,也有一掷千金的富豪权贵。
太多的人,穷尽一生,都在追逐那些看似耀眼的东西……财富、权力、名声。
可往往到了生命的尽头,回过头看,最让他们怀念的,反而不是那些煊赫的时刻,而可能是某个平凡清晨里,透过窗棂洒在脸上的一缕阳光,又或者,是劳累一天后,能够静下心来品味的这一杯温热茶汤。
”
店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只有檀香无声燃烧,茶香默默弥漫。
过了好一会儿,李曌旭才突然开口,声音低沉了许多:“陈阳,你……恨你的父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