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煮茶论道(2/3)
”
陈阳摩挲着手中温热的茶杯,目光有些飘忽,说道:“曾经恨过。
恨他的不负责任,恨他给我母亲带来的痛苦,但后来,随着年岁渐长,经历的事情多了,尤其是接触了更多光怪陆离的人与事之后,再回过头去想,他或许……也只不过是一个被自身欲望和命运洪流所裹挟、所蒙蔽的可怜人罢了。
”
“可他给我下了咒!”
李曌旭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那双丹凤眼中第一次清晰地流露出深藏的委屈与愤怒。
“他让我从懂事起,就活在恐惧里!二十九年来,我几乎没有一夜能够安眠!我拼命地工作,拼命地让自己变得强大,就是因为害怕!害怕如果到了婚期,我没有按照咒约履行,就会像那些古籍里记载的可怜女人一样,莫名暴毙!你让我怎么原谅他?!”
陈阳轻轻叹息一声:“所以,我在用我的方式,替他赎罪。
解除血咒,承担反噬,这是我自愿的选择。
”
“你……”李曌旭攥紧了拳头。
她不解地,几乎是诘问地看着陈阳:“你为什么能这么平静?难道就没有想过要报复吗?”
“报复谁呢?”
陈阳转过头,平静地回视着李曌旭。
“报复一个早已化为黄土的死人吗?李小姐,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仇恨这种东西,是世间最烈的毒药。
它或许能伤到你想伤的人,但在这个过程中,最终不过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放下,不是为了宽恕别人,很多时候,是为了解脱自己。
”
李曌旭猛地站起身,像是无法再安坐下去。
她开始在店内有限的空间里来回踱步,那双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店里显得格外清晰,也透露出她内心此刻的烦躁与不平静。
“陈阳,你知道吗?”她突然停下脚步,背对着他,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情绪,“我查过你所有的资料,你十二岁通读《道藏》,十五岁已然掌握奇门遁甲的精髓,二十岁接任雾隐门掌门之位……以你的天赋,你的能力,你明明可以……”
“可以什么?”陈阳温和地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依旧平静,“呼风唤雨?点石成金?还是凭借术法,在玄门之中称尊道祖,甚至在这俗世里搅动风云?”
李曌旭倏地转身,眼中闪烁着强烈的不解与一种近乎“恨铁不成钢”的情绪:“至少你不该如此……如此平凡!如此……埋没你自己!”
“平凡,不好吗?”陈阳微微笑了,那笑容在夕阳的余晖中,竟有种勘破世情的通透与温和,“道法自然,上善若水。
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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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曌旭彻底怔住了。
这是《道德经》中的名句,她自然听过,甚至在商场的谈判桌上,偶尔也会引用以示修养。
但从陈阳口中,在这种情境下,用如此平和的语气说出来,却让她感受到一种别样的力量。
“我……我不明白。
”她有些失神地重新坐下,语气中充满了困惑,“你明明拥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近乎通天彻地之能,为什么偏偏甘于……甘于……”
“甘于做一个你眼中‘平凡’的普通人?”陈阳接过她未能说完的话,目光温和地注视着她,“李小姐,你读过那么多书,走过那么多路,见过那么多人,那么,你可曾见过真正的‘道’?”
李曌旭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眼神依旧迷茫。
陈阳起身,走到靠墙的那排顶天立地的老书架前,目光扫过一排排或新或旧的典籍,最终从一处取下一卷用丝线系着的颜色深沉的古老竹简。
他回到茶台前,小心翼翼地解开丝线,将竹简在桌上缓缓铺开。
“这是战国时期的《文子》,虽非老子亲着,但保存了许多珍贵的思想。
”
他的指尖轻轻点在一行刻痕清晰、古朴遒劲的文字上,低声念道:“老子曰:‘道者,物之所导也;德者,性之所扶也。
’”
“这是什么意思?”李曌旭不自觉地凑近了些,想要看得更清楚。
她垂落的几缕发丝带着淡淡的茉莉花清香,拂过了陈阳的手背。
陈阳的声音轻柔:“这句话是在告诉我们,‘道’,是宇宙万物运行、生灭所遵循的根本规律和本源力量;而‘德’,并非我们通常理解的道德规范,而是指万物,包括人,顺应自身本性、契合于‘道’的修为与状态。
我们修道、悟道,最终的目的,不是为了获得凌驾于他人之上的力量或地位,而是为了能够更深刻地理解这个世界运作的规律,理解万物存在的意义,从而最终,更好地理解我们自己,找到与自我、与万物、与天地最和谐共处的方式。
”
李曌旭若有所思,目光从竹简上移开,落在了面前那杯已经温凉的茶汤上。
“就像这杯茶。
”陈阳适时地举起自己手中的茶杯,对着光看了看那琥珀色的液体。
“它本身,并不会因为被帝王将相饮用过,就变得更加香醇高贵。
同样,也不会因为被引车卖浆者流品尝过,就变得苦涩低劣。
它就是它,本质从未改变,不因外界的评价、使用者的身份而有丝毫的增减,不卑不亢,自在安然。
”
李曌旭望着杯中自己模糊的倒影,沉默了良久,忽然抬起眼,问道:“那么,男女之情呢?这也是‘道’的一部分吗?也需要用这种……超然物外的态度去对待?”
陈阳执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
沉默了片刻,他才缓缓回答:“情之一字,最是莫测,也最难参透。
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豪杰,修士大德,困于情关者,数不胜数。
”
“你从未对任何人动过心吗?”李曌旭的目光紧紧锁住他的眼睛,不容他闪躲,“对任何……出现在你生命里的女性?”
陈阳的眼前,几乎是不受控制地瞬间闪过了四个风格迥异却同样鲜活的女子面容:徐书雁的温柔娴静,宋思槿的明媚张扬,沈秋庭的娇憨依赖,周知的冷静自持。
但他很快便压下了这纷乱的思绪,眼眸恢复了一贯的深邃平静,淡淡道:“情如茶水,过热则烫口伤身,过凉则失其真味。
或许,唯有不温不火,恰到好处,方能细水长流,品出其中最本真、最持久的韵味。
”
“好一个‘不温不火’。
”李曌旭讽刺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些许自嘲,也带着一丝不甘,“那我和你之间,这纠缠了近三十年的婚约呢?在你看来,也是需要‘不温不火’去对待的吗?”
陈阳放下茶杯,正视着李曌旭:“那本就是个错误!你我之间的婚约,从一开始,就是建立在我父亲的私心和一个恶毒咒术的基础之上。
这本就不该存在。
如今,血咒已解,施加在你身上的束缚已经消失。
你我都自由了,可以去追寻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这难道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自由……”李曌旭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仿佛第一次真正思考它的含义,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陈阳,你知道吗?这二十九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摆脱这个婚约,如何破除这个该死的毒咒!它像一把悬在我头顶的利剑,支配着我所有的努力和选择。
可现在……现在它真的被解除了,这把剑消失了,我反而……反而觉得心里空了一块,好像……失去了一个目标,一个奋斗了这么多年的理由。
”
“反而若有所失?”
陈阳了然地点点头,眼神中带着理解。
“这并不奇怪。
就像一只从小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儿,日日夜夜想的都是如何冲出牢笼。
可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