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党政办的新面孔(2/3)
地将暖水瓶放回墙角时,王守礼又开口了,依旧没有抬头:“李腾,桌上有几份县里刚发下来的通知,你去看看,然后用复写纸和钢笔,照着格式,誊写十份。
字要工整,不能有涂改。
写完交给小张,他知道怎么分发。
”李腾走到王守礼指的那张堆放公文的桌子前,拿起那几份油印的通知。
是关于夏季防汛工作和计划生育宣传月的例行文件。
他注意到旁边放着一摞劣质的黄色草稿纸,一盒蓝色的复写纸,还有几支蘸水笔和一瓶英雄牌蓝黑墨水。
誊写……用复写纸一次最多能印出三四份清晰的文件,要十份,就意味着同样的内容至少要写三遍,还不能有任何错误。
这对于用惯了方便书写的圆珠笔、只在考试时才极度谨慎的李腾来说,无疑是一项枯燥且压力巨大的任务。
他拉过一张凳子,在公文桌旁坐下,铺开纸张,小心翼翼地夹好复写纸,拿起蘸水笔。
笔尖接触粗糙的纸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必须控制好蘸墨的量,多了会洇成墨团,少了字迹会断续不清。
而且用力要均匀,否则后面的几份就会模糊难辨。
“那个‘汛’字,注意写法,不要写错了。
”王守礼的声音冷不丁地传来,吓了李腾一跳。
他赶紧检查自己刚刚写下的字。
“还有,抬头‘青林镇人民政府文件’这几个字,要用宋体,显得庄重。
”王守礼补充了一句,目光依然没有离开他手中的文件。
李腾感到后背开始冒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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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未如此深刻地感受到,写字的背后,竟然有这么多看不见的规矩和压力。
这不仅仅是文字抄录,更像是一种仪式,一种对某种既定秩序和权威的遵从练习。
他屏息凝神,一笔一划,如同小学生描红一般,开始了他的第一次“文书”工作。
办公室里异常安静,只有王守礼偶尔翻动文件的窸窣声、张小斌整理资料的碰撞声,以及李腾笔下那小心翼翼的沙沙声。
时间在笔尖缓慢流淌。
写到第二遍时,他的手腕已经开始发酸。
一个不小心,笔尖在纸上顿了一下,留下一个稍大的墨点。
他心里一紧,抬头看了一眼王守礼,见对方并未注意,才悄悄松了口气,但内心的挫败感又增添了一分。
这点小瑕疵,在这份要求“不能有涂改”的文件上,显得格外刺眼。
“怎么?出错了?”张小斌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探头看了一眼,“没事,刚开始都这样。
王主任要求严,慢慢就习惯了。
你看我这里,”他指了指自己桌上那些表格,“数据对不上,村长联系不上,这才叫头疼。
”张小斌的抱怨,带着一种同病相怜的意味,让李腾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他低声问:“张干事,这些通知,都要这样手抄吗?没有……打字机?”“打字机?”张小斌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咱们整个镇政府,就一台老掉牙的‘飞鸽’牌打字机,在机要室,宝贝得很,等它打出来,黄花菜都凉了。
大部分文件,都得靠咱们这双手。
”他拍了拍李腾的肩膀,“革命工作,一双手足矣。
”李腾默然。
他想起大学时,系里已经有了一台电脑,虽然罕见,但总归是见识过了现代化的办公设备。
而这里,仿佛还停留在半个世纪以前。
快到中午时,李腾终于誊写完了十份通知,检查无误后,交给了张小斌。
张小斌粗略翻了翻,点点头:“还行,字不错,比我的狗爬体强多了。
下午我跑一趟,送到各办公室和主要镇直单位。
”李腾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看着张小斌将那些通知叠好,心里没有任何完成任务的喜悦,只有一种深深的疲惫和虚无感。
中午吃饭的钟声敲响了。
是挂在院子里一棵老榆树上的半截铁轨,被炊事员用铁棍敲响,声音沉闷而悠长。
“走,吃饭去。
”张小斌招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