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血镜.迷魂(上)(1/3)
赵三金吐掉嘴里的烟头,用靴底狠狠碾灭。
七月的夜晚闷热潮湿,连蝉鸣都显得有气无力。
他抬头望向那座隐藏在密林深处的废弃义庄,斑驳的墙面上爬满了暗绿色的藤蔓,像无数只干枯的手爪。
就是这儿?雷子扛着炸药包,汗水顺着他的光头往下淌。
风水师老周捧着罗盘,指针疯狂旋转。
地下有东西,大东西。
他声音发颤,阴气重得吓人。
赵三金咧嘴一笑,露出两颗金牙。
三个月前,他在黑市上花大价钱买到一张北魏时期的墓葬图,据说是一位战功赫赫的将军之墓,陪葬品足以买下半座城。
马六,把入口找出来。
赵三金命令道。
瘦得像猴子的马六是本地人,祖上三代都是盗墓的。
他趴在地上,耳朵贴着泥土,手指轻轻敲击地面。
下面有空洞,往西五步...就是这儿!
众人七手八脚挖开腐叶和泥土,露出一块青石板。
雷子熟练地安置好炸药,随着一声闷响,石板碎裂,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入口,阴冷的风夹杂着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发财的时候到了。
赵三金戴上头灯,第一个钻了进去。
狭窄的甬道向下延伸,墙壁上刻满了古怪的符文。
老周的手指抚过那些刻痕,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些不是镇墓文...是诅咒。
少他妈吓唬人。
秀才推了推金丝眼镜,他是团队里的文物专家,北魏墓葬都爱搞这套。
甬道尽头是一扇青铜大门,门上镶嵌着一面铜镜,镜面模糊不清,边缘雕刻着狰狞的兽面。
赵三金凑近铜镜,突然觉得镜中的自己扭曲了一下,他猛地后退。
怎么了?马六问。
没什么。
赵三金摇摇头,雷子,把门炸开。
爆炸声在密闭的空间里震耳欲聋。
青铜门轰然倒塌,一股刺鼻的腥臭味涌出来。
众人捂住口鼻,头灯的光束照进墓室,然后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
主墓室里堆满了金银器皿、玉器、铜钱,在灯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正中央是一具黑漆棺椁,棺盖上盘踞着一尊青铜兽像,似虎非虎,眼睛是两颗血红的宝石。
发财了...雷子喃喃道,第一个冲了进去。
赵三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太容易了,他们连一个机关都没碰到。
他看向那面被炸飞的铜镜,镜面裂开了一道缝,隐约有暗红色的液体渗出。
别碰任何东西!他喊道,但已经晚了。
雷子抓起一把金壶,突然发出一声怪笑。
是我的...都是我的...他的眼睛在黑暗中泛着诡异的光。
秀才正用放大镜研究一块玉璧,突然尖叫一声把玉璧扔了出去。
它在动!上面有虫子在爬!但实际上,玉璧静静地躺在地上,毫无异常。
老周跪在棺椁前,对着青铜兽像念念有词,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它醒了...守墓兽醒了...
赵三金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金银财宝似乎扭曲变形,他使劲眨了眨眼。
就在这时,马六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你干什么!马六捂着流血的手臂,惊恐地看着雷子。
雷子手里握着一把匕首,刀刃滴血,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
你不是马六...雷子嘶声道,你是怪物...我看到你的脸在融化...
赵三金想去阻止,却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
墓室里的空气变得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了一团棉花。
他看向铜镜,裂缝更大了,暗红色的液体像血一样流淌。
都冷静点!赵三金大喊,但声音在墓室里显得异常微弱。
老周突然扑向秀才,两人扭打在一起。
你想独吞!我看到了!你在往包里塞东西!老周歇斯底里地吼叫。
秀才的眼镜碎了,脸上全是血。
疯子!你疯了!
赵三金想去拉开他们,却看到秀才的脸真的在融化,皮肤像蜡一样滴落,露出下面蠕动的血肉。
他惊恐地后退,撞上了棺椁。
青铜兽像的眼睛似乎转动了一下,直勾勾地盯着他。
马六的惨叫让赵三金转过头去。
雷子已经把马六按在地上,一刀接一刀地捅下去。
去死吧怪物!去死吧!鲜血喷溅在金银财宝上,在灯光下闪烁着妖异的光。
赵三金双腿发软,他看到的不只是雷子和马六,还有无数模糊的影子在墓室里游荡,它们没有脸,只有一张张咧到耳根的嘴。
老周掐着秀才的脖子,秀才的舌头吐出来,眼珠凸起。
突然,老周松开手,惊恐地后退。
不...不是他...是我看错了...但为时已晚,秀才已经断了气。
雷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浑身是血,转向老周。
还有一个...还有一个怪物...他举起刀。
赵三金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那面铜镜,那尊兽像,它们在释放某种东西,让他们产生幻觉。
他冲向铜镜,想把它彻底打碎,但眼前的景象突然扭曲。
所有的金银财宝都变成了腐烂的尸骨和发霉的垃圾,墙壁上渗出黑色的液体,腥臭扑鼻。
唯一真实的只有那尊青铜兽像,它的眼睛现在完全变成了血红色,嘴巴似乎在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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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子的刀插进了老周的胸口,老周抓住雷子的手腕,两人一起倒下,再也没有起来。
墓室里突然安静得可怕。
赵三金跪在地上,头痛欲裂。
他看向铜镜,镜中的自己满脸血污,眼睛布满血丝,而在自己身后,站着一个高大的黑影。
他猛地转身,却什么也没有。
再看向铜镜,黑影还在那里,越来越近。
赵三金终于崩溃了,他抓起一块金砖砸向铜镜。
铜镜碎裂的瞬间,整个墓室震动起来。
青铜兽像发出刺耳的尖啸,赵三金看到它的嘴巴真的张开了,露出森白的利齿。
擅入者死...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不是任何一种语言,但他就是明白其中的意思。
赵三金跌跌撞撞地跑向出口,却被什么东西绊倒了。
他低头一看,是雷子的尸体,不,雷子还活着,正对他狞笑。
老大...一起留下来吧...
赵三金尖叫着踢开雷子,爬向甬道。
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有什么东西在追他。
他不敢回头,拼命往前爬。
当他终于爬到入口处时,月光照在他脸上。
赵三金大口喘气,以为自己逃过一劫。
就在这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他回头看去,是马六,不,那已经不能称之为马六了。
它的皮肤灰白,眼睛是两个黑洞,嘴角裂到耳根。
老大...下面好冷啊...
赵三金拼命挣扎,但更多的从地下伸出来,抓住了他的四肢。
他被拖向地下,指甲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抓痕。
最后一刻,他看到铜镜的碎片映出自己的脸——那张脸上,挂着和马六一模一样的诡异笑容。
第二天清晨,几个村民发现了被翻开的墓穴入口。
他们好奇地探头张望,只看到一堆腐烂的木头和碎骨。
又是那些盗墓的。
年长的村民摇头,这地方邪性得很,听说以前来过好几批人,没一个出来的。
一个年轻人注意到地上有块闪闪发光的东西,弯腰捡起来。
那是一小块铜镜碎片,里面映出他的脸,突然扭曲了一下。
年轻人揉了揉眼睛,再看时,镜中的自己正对着他微笑...
李二狗用袖子擦了擦那块铜镜碎片,对着夕阳眯起眼睛。
碎片只有指甲盖大小,边缘参差不齐,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纹,却异常沉重。
二狗!别碰那东西!老村长拄着拐杖快步走来,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那是从死人堆里出来的物件!
铜镜碎片在李二狗掌心微微发烫。
他恍惚看见镜中映出的不是自己的脸,而是一双血红的眼睛。
再定睛一看,又什么都没有了。
我就看看...李二狗嘟囔着,却悄悄将碎片塞进了口袋。
当晚,他做了个奇怪的梦——一座堆满黄金的墓室,一面完整的铜镜,还有镜中爬出来的东西。
第二天清晨,李二狗的妻子发现丈夫蹲在院子里,用木炭在地上画着奇怪的图案。
你干啥呢?她推了推丈夫的肩膀。
李二狗转过头,妻子吓得倒退两步——他的眼白里布满血丝,瞳孔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我找到了发财的路子。
李二狗的声音变得沙哑难听。
他脚下画着的,分明是某个地下建筑的平面图。
省考古研究所的灯光亮到深夜。
林夏扶了扶眼镜,小心翻动北魏《葬经》残卷的仿制页。
作为年轻有为的考古学家,她受邀研究新出土的一批北魏文物。
...其法取铜百斤,融以罪人之血...林夏轻声念着残缺的文字,手指微微发抖,...铸为镜,嵌于墓门,内封噬魂兽...
同事小王凑过来:查到什么了?
林夏指着一段模糊的铭文:这是记载一种叫血目铜镜的镇墓法器。
将铜镜浸泡在活人血液中铸造,镜背刻噬魂兽图样,能制造幻象保护墓穴。
她翻到下一页,突然倒吸一口冷气。
泛黄的纸页上画着一只似虎非虎的怪兽,眼睛位置用朱砂点成红色,下方小字注明:以贪者魂饲之,兽醒则永镇墓室。
上周那个盗墓案,小王压低声音,村民说找到五具尸体,其中一具跪在铜镜碎片前,脸上带着笑...
林夏猛地合上古籍。
她想起现场照片里那面破碎的铜镜——每一块碎片边缘都有暗红色痕迹,像干涸的血。
三个月后,李二狗带着四个外地人出现在废弃义庄。
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男子,自称。
就是这儿?金爷踢开腐烂的木板,露出地洞,要是敢骗我...
下面全是宝贝!李二狗急切地说,他的眼白已经完全变成红色,铜镜...一定要把铜镜拼起来...
五人钻入地洞后,林夏的考古队恰好抵达村子。
老村长颤巍巍地指着义庄方向:又去了...今年第三批了...
林夏心头一紧。
她打开手机,调出之前盗墓现场的俯拍图——五具尸体的位置连线,竟形成一个诡异的兽头图案。
快联系警方!她抓起手电筒就往义庄跑。
推开摇摇欲坠的木门时,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
地上散落着新鲜脚印,通向那个黑漆漆的地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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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拉住她:太危险了!等警察来再说!
来不及了...林夏指着地洞边缘——几滴新鲜的血液正缓缓渗入泥土。
地下甬道的墙壁上,林夏的手电光照出层层叠叠的刻痕。
她辨认出不同时期的工具痕迹——新鲜的凿痕覆盖在旧痕之上,有些刻痕已经氧化发黑。
至少十批人来过这里...她摸着墙上一个熟悉的兽形符号,与《葬经》记载的噬魂兽一模一样。
前方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
林夏加快脚步,转过一个弯后,手电筒照亮了主墓室的景象——金爷跪在地上,正用匕首割自己的脸,嘴里念叨着虫子...全是虫子...;他的同伙们或互相撕打,或用头撞墙;李二狗则趴在那面被拼合了大半的铜镜前,用手指蘸着自己的血填补最后一道裂缝。
最恐怖的是墓室中央——五具尚未完全腐烂的尸体呈跪拜姿势环绕青铜兽像,他们的皮肤呈现诡异的青灰色,嘴角上扬,仿佛在微笑。
别碰铜镜!林夏大喊,但为时已晚。
李二狗将最后一块碎片按进镜面,整个墓室突然震动起来。
铜镜发出刺目的红光,镜面如同液体般波动,一只兽爪缓缓伸出...
青铜兽像的眼睛亮起血红光芒。
林夏看到那些所谓的金银财宝正在融化,变成腐烂的内脏和发黑的骨头。
墙壁渗出暗红色液体,逐渐显现出密密麻麻的名字。
这是...所有死在这里的人...小王颤抖着指向最新浮现的几个字——李二狗的名字正在血水中成形。
金爷突然扑向林夏,他的眼球已经爆裂,血泪横流:你们想偷我的金子!林夏闪身躲开,金爷一头撞在青铜兽像上,头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铜镜中的兽爪已经完全伸出,那是一只青灰色的利爪,表面布满鳞片,指甲弯曲如钩。
李二狗狂笑着抓住那只爪子:我的...都是我的...下一秒,他的身体像破布一样被拖入镜中,只留下半截手臂落在地上,手指还在抽搐。
林夏拽着小王往回冲。
身后传来镜面破碎的声音,接着是某种巨大生物沉重的呼吸声。
她不敢回头,直到冲出地洞,阳光刺得眼睛生疼。
警察赶到时,义庄已经塌陷成一个大坑。
坑底传来若有若无的呜咽声,像哭,又像笑。
三个月后的深夜,林夏从噩梦中惊醒。
她的公寓里弥漫着铜锈味,书桌上摊开着画满兽形符号的图纸——她不记得自己画过这些。
浴室传来水声。
林夏颤抖着推开门,镜面上布满水雾,有人用手指写着:第七批将至。
她伸手擦去水雾,镜中的自己却没有同步动作,而是缓缓咧开嘴——嘴角一直裂到耳根,露出森白利齿。
镜面泛起涟漪,一双血红的眼睛在镜中凝视着她...
林夏推开祖父书房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时,一股陈旧的霉味扑面而来。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斜射进来,灰尘在光束中舞动,像是无数细小的生命。
三个月前祖父的离世让这栋老宅彻底沉寂下来,直到今天,她才鼓起勇气来整理遗物。
这么多书...林夏轻声自语,指尖划过书架上那些泛黄的古籍。
《山海经》《搜神记》《子不语》,还有大量她连名字都念不顺的线装书。
祖父生前是知名的民俗学者,这些藏书是他一生的心血。
当她挪开一摞《民间异闻录》时,一个黑漆木匣从书架上滑落,地一声摔在地上。
林夏蹲下身,发现匣子已经摔开,里面露出一角青铜色的东西。
她小心翼翼地拨开碎木片,取出了一面残破的铜镜——确切地说,只是铜镜的碎片,大约有巴掌大小,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暴力打碎的。
铜镜背面雕刻着一只她从未见过的怪兽:似虎非虎,似龙非龙,獠牙外露,双目圆睁,周身缠绕着火焰般的纹路。
更奇怪的是,当她的手指触碰到那些纹路时,竟有种被轻微灼烧的错觉。
这是什么...林夏翻过碎片,发现镜面虽然布满裂纹,却异常清晰。
她下意识地照了照自己,镜中的影像却让她猛地后退了一步——她的脸在镜中扭曲变形,眼睛变成了诡异的竖瞳,嘴角上扬到一个不可能的角度,露出不属于她的狞笑。
林夏慌忙将铜镜碎片扔在地上,心跳如鼓。
等她再次鼓起勇气捡起它时,镜中的影像已经恢复正常。
她长舒一口气,将这一切归咎于光线和灰尘造成的错觉。
木匣底部还有一本残缺的古籍,封面用篆书写着《葬经》二字。
林夏翻开脆弱的纸页,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