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块基石(2/3)
及摊位申请须知》。
就是它!
心脏再次狂跳起来。
他挤过去,快速浏览。
时间:三天后开始,持续一个月。
地点:人民广场东侧。
摊位:限量申请,先到先得,需持本市户口簿登记,缴纳卫生管理费五毛钱。
五毛钱!还好!户口簿!秀兰早上摔在桌子上的那本!
天时地利仿佛都在这一刻站到了他这一边!
他压下激动,仔细记下了申请办公室的房间号,再次拔腿往家跑。
这一次,他的脚步轻快了许多,充满了希望。
然而,越靠近那间熟悉的平房,他的脚步就越慢,心情也重新变得沉重起来。
怎么跟秀兰说?
直接说把传家宝卖了四块五?她会不会当场崩溃?会不会直接抱起小小就回娘家?
信任的建立如同堆沙,崩塌却只需一瞬。
他必须想一个她能接受,至少不会立刻爆炸的说法。
他在家门口那片杂草丛生的空地前徘徊了好几分钟,最终一咬牙,推门而入。
屋里的气氛比他离开时更加冰冷。
李秀兰坐在床边,眼睛红肿,显然又哭过。
小小蜷在她身边,似乎睡着了,小脸上还带着泪痕。
桌子上那本深红色的户口簿,像一个冰冷的审判官。
听到门响,李秀兰猛地抬起头,目光像刀子一样剐向他,声音嘶哑而紧绷:“……卖了?”
林卫东走到她面前,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从口袋里掏出那叠钱,小心地放在桌子上。
四张一块,五张一毛,散乱地摊开,在这个贫瘠的家里,显得格外醒目。
李秀兰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眼睛死死盯着那些钱,身体开始微微发抖。
她认出来了,那里面没有她的戒指。
他真的卖了!姥姥留下的念想,真的变成了这几张轻飘飘的纸!
绝望和愤怒还没来得及爆发,林卫东接下来的动作却让她愣住了。
只见他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了那个旧发卡,红色的塑料,样式老土,甚至边缘有点破损。
他轻轻地把发卡放在钱的旁边。
“信托店的老师傅人还行,看了东西,说了不少好话。
”林卫东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刻意忽略过程,只强调结果和情感连接,“最终给了四块五。
我瞅见他们柜台里有个这旧发卡,想着小小一直想要,就磨了半天,求师傅饶给我了。
没花钱。
”
他把“求”字咬得很轻,却恰到好处地传递出一种为了女儿舍弃脸面的父亲形象。
而用“饶”这个字,则弱化了交易色彩,强调了这是额外的、充满人情味的馈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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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李秀兰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从钱上移开,落在了那个小小的、旧旧的红色发卡上。
她眼里的尖锐和愤怒,像被针扎破的气球,一下子泄掉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比复杂的情绪。
有对戒指再也回不来的心痛,有对眼前这区区四块五的不甘,更有对丈夫居然还记得女儿一个小小的愿望、并且用这种方式带回来的……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
她颤抖着手,拿起那个发卡。
塑料冰凉,样式老旧,甚至有点扎手。
但在她眼里,这却比那四块五毛钱更重。
小小不知何时醒了,迷迷糊糊地看到妈妈手里的红色发卡,大眼睛一下子亮了,怯生生地小声说:“……给我的吗?”
孩子的世界很简单,她不懂大人间的波涛汹涌,只知道那个亮红色的东西很好看。
李秀兰的眼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她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发卡别在了女儿稀疏的头发上。
红色的发卡,映着孩子苍白的小脸,显得有些突兀,却又带来了一丝微弱的生机。
林卫东看着这一幕,鼻子发酸。
他知道,这一关,暂时算是过了。
他用一个发卡,巧妙地转移了注意力,暂时稳住了局面。
他趁热打铁,拿起桌上的户口簿,语气变得坚定而务实:“秀兰,钱有了,但坐吃山空不行。
我打听到一个确切消息,市里要在人民广场办夜市,允许摆摊卖东西,只要去申请就能有个摊位。
这是政策允许的!我想去试试。
”
他晃了晃户口簿:“申请需要这个,还要五毛钱管理费。
咱们的本钱少,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只要去了,肯定能赚钱!至少,能把房租赚出来!”
李秀兰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再次充满惊疑:“摆摊?当个体户?那……那不就是街边的二流子吗?被人戳脊梁骨的!而且……卖什么?本钱就这么点……”
她的担忧完全在林卫东意料之中。
八十年代末,个体户在许多守旧的人眼里,依旧不是正经行当。
“什么二流子!那是政策允许的!南方早就放开干了!多少人都靠这个发了家!”林卫东语气坚决地反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信心,“面子不能当饭吃!挣到钱,让小小能吃上肉能穿上新衣服,才是最大的面子!至于卖什么……”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到小小头发上那个红色发卡上,脑中那个模糊的计划瞬间变得清晰无比。
“就卖这个!”他指着发卡,语气斩钉截铁,“但不是这种旧的。
我明天就去趟批发市场,进最新颖、最漂亮的发卡!女同志和小姑娘都喜欢的东西,本钱低,卖得快,周转快!正好适合我们!”
他的思路清晰,目标明确,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行动力。
李秀兰怔怔地看着他,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自己的丈夫。
他眼中的光芒,他语气里的笃定,都是她从未见过的。
虽然依旧觉得摆摊是件丢人的事,虽然对未来充满了不确定的恐惧,但看着桌上那四块五毛钱,看着女儿头上那个用戒指“换”来的发卡,再想想王主任最后通牒般的眼神,她发现自己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她沉默了良久,终于极其艰难地、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声音低得像耳语:“……五毛钱管理费……从这里面出吧。
”
这就是同意了!尽管是被逼无奈下的同意!
林卫东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巨大的喜悦和动力涌了上来。
他拿起钱,仔细地数出五毛钱单独放好,将剩下的四块钱郑重地交给李秀兰:“这四块钱,你收好。
明天我去进货,尽量用最少的钱,进最好卖的货!”
李秀兰接过那四块钱,感觉重逾千斤。
这是她用传家宝换来的,是这个家最后的希望。
当晚,家里的气氛依旧压抑,但似乎又有某种东西在悄然改变。
晚饭是玉米面糊糊就咸菜,但林卫东吃得格外香。
李秀兰依旧没什么话,却默默地把糊糊熬得稠了些。
夜里,林卫东躺在床板上,睁着眼睛看着漆黑的屋顶,毫无睡意。
脑子里反复推演着明天的计划:去哪个批发市场?进什么样的货?价格区间怎么定?如何用四块钱撬动最大的收益?
兴奋、紧张、期待,还有巨大的压力,交织在一起。
而旁边的李秀兰,同样一夜无眠。
她听着丈夫沉稳了许多的呼吸声,手里紧紧攥着那四块钱,心里乱成一团麻。
她不知道丈夫这次是终于浪子回头,还是又一次更疯狂的赌博。
她只知道,这个家,已经跟着他,踏上了这条看似希望渺茫、吉凶未卜的路。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林卫东就悄悄起身。
李秀兰也几乎同时睁开眼。
“我走了。
”林卫东低声道。
“……嗯。
”李秀兰应了一声,犹豫了一下,还是补充了一句,“……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