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在窗纸上。
外婆的哭号像把生锈的锯子,在寂静的夜里来回拉扯。
我光着脚冲进西厢房,看见母亲正用竹片刮外公喉咙里的痰,暗红色的黏液顺着指缝往下滴。
外公走了。
母亲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絮,她胸前挂着的听诊器磕在床沿,发出钝响。
天还没亮透,我坐在外公床边守灵。
他的脸陷在枕头里,像朵枯萎的白菊花。
外婆临走前朝我比划手势:看好猫,别让它们跳上床。
可我多希望那只三花猫真能跳上来——要是外公突然坐起来,说不定还能像从前那样,从棉袄兜里掏出一把糖果。
晨光从窗缝挤进来时,母亲踩着积雪去了公社邮电所。
她的蓝布裤脚沾着泥,后脚跟的补丁磨得发白。
我数着房梁上的蜘蛛网,听着灶间传来外婆擤鼻涕的声音,突然想起去年夏天,外公偷偷塞给我两角钱买冰棍,说别告诉你妈时的眨眼神情。
门轴吱呀作响,大姐探头进来,发辫上别着白纸花:公社革委会说......丧事要从简要火化。
她的声音像被掐住的麻雀,电报已经发给外地的亲戚了,她说......话没说完就被小妹拽走了,留下满地晃动的阳光碎片。
我摸出藏在棉袄里的红宝书,扉页上外公教我写的永远忠于毛主席还清晰如新。
窗外的水泥路上,透过园子的半墙看到几个戴红袖章的人正往对面墙上刷标语,白石灰浆溅在冬青丛上,像撒了把盐。
(感怀)
深秋桐叶落尘埃,忠字齐挥赤帜开。
语录随身霜夜冷,算术叠角病灯颓。
竹筷难扶枯骨起,哀歌犹绕旧床台。
霜晨电讯传哀讯,红袖标语映雪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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