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主所谓过得不好那几年上(2/3)
清河山寨子里来的,十多年前地域和城乡歧视很严重的。
”
叶燃没法想象那样的萧鸣雪,觉得他其实不是特别懂。
虽然他也因为什么都不知道被嘲笑过,但刚从山里下来他遇到的是萧鸣雪。
萧鸣雪连怎么用马桶和洗面奶都教他,什么都护着他,对他说的都是好话。
易书本来打算到此为止,毕竟萧鸣雪自己都不会提的事,他也不该多嘴。
只是叶燃心疼又无助的神情,让他想起多年前在医院等萧鸣雪的郭兰,话头就有些按不住。
最知道萧鸣雪苦的人已经走了,是该现在最合适的人知道那些事,心疼心疼他了。
易书记得萧鸣雪是高一转进的他们班。
萧鸣雪来报道那天易书印象特别深刻,他穿着校服却像是被校服穿着,人又黑又瘦,头发短得能看清上面细碎的条疤,气质阴郁还顶着张死人脸,像根脏兮兮又歪斜有断结的棍子。
老师让做自我介绍,他隔了几秒,就只蹦出萧鸣雪三个字。
易书高中叛逆,不怎么去上课,萧鸣雪好像也是。
反正他很少碰见,只知道萧鸣雪不受同学老师待见,有接触都是一个学期后了。
那天易书上课无聊去阳台吹风,走近听见有人结结巴巴地在说他听不懂的话,探头一看是萧鸣雪,对面还站着个穿民族服装包着头的女人在抹眼泪。
易书转身回教室继续睡觉,醒了就见教室里乱哄哄的。
一群人在萧鸣雪座位周围,哄笑着问来找他的女人是不是寨子里的,听说那里女人都是共用,是不是真的。
萧鸣雪站起来就把说话的人踹翻在地,一堆人就打起来。
他们打得很凶,桌子和书倒一地,同学都在尖叫。
萧鸣雪出手很狠,看得出来没少打架,一帮男生一起上才把他制住,按在地上打。
易书看得窝火,过去拉架,见萧鸣雪手也不还声音也不出,躺在地上敞着身体挨揍,眼里毫无生欲,像是就想被那样打死。
后面老师来,把打架的人都叫去办公室,又请了家长。
易书作为证人也去了,站在一旁听到老师是给萧鸣雪他爸打的电话,来的人却是不久前才从阳台哭着走的郭兰。
郭兰被吓到了,进来也不敢问萧鸣雪怎么样,听着老师说什么都点头。
萧鸣雪魂飞天外一样,问什么都不说话,叫道歉也不道,郭兰就弯着腰用听不太清的普通话替他挨个给那些同学和家长道歉。
萧鸣雪身上伤不少,右手手腕肿得老高,额头都在渗汗。
散场后郭兰着急地问老师医院怎么走,老师说了个地址就让他们出去。
易书看不下去,打车把他们送去了医院。
路上郭兰说不知道怎么看病,拿了一沓有零有整但折得很整齐的钱给易书,求他帮忙。
易书接过钱让她放心,郭兰坐着也弯下腰,一个劲儿说谢谢。
萧鸣雪手腕错位骨折,要复位上夹板固定,易书就和郭兰在外面等。
郭兰望着医疗室门口愁眉不展,过了会儿问易书,医院里有没有能看心病的地方,贵不贵。
心理治疗还挺贵的,易书妈妈就在那医院里做心理咨询师。
郭兰和萧鸣雪看起来状态都太糟糕了,他就找公共电话打给他妈,等萧鸣雪处理完伤,领他们去办公室。
他们聊了一个多小时,出来后郭兰拿蓝布包了钱装在萧鸣雪校服口袋里,让他要照顾好自己,记得重新去配眼镜。
还道歉说对不起又让萧鸣雪受委屈了,她不该来他上课的地方找他还给他丢人,以后不会了。
萧鸣雪终于开了口。
他一个字一个字很生硬地说:“你没错。
”
郭兰走后,萧鸣雪晴天突下暴雨般在医院门口哭得直不起腰,然后跪倒在地上,头点着地,脖子和手上青筋凸起,只从喉咙里漏出一些嘶哑的断音。
易书现在回想起来,都会觉得一个人怎么可以难过压抑成那样。
连他妈一做了十几年咨询的医生都背过身哭了。
叶燃听到这儿也哭了。
易书抽纸给他擦脸,劣质幽默道:“你别哭啊,待会儿他到了万一打视频过来看到,批评我没照顾好你怎么办?他生气很吓人的。
”
叶燃吸吸鼻子,“我不哭,老板你继续说。
”
易书扔掉纸接着讲。
易书也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回家他妈就让他在学校多帮衬一下萧鸣雪,有空带他回去吃饭,多跟他说说话。
他这人吧,就是比较有爱心,下雨看到路边有只猫都会去给撑把伞,更别提第一次碰到萧鸣雪这么惨的,就试着去跟他说话,萧鸣雪连个眼神都没给。
易书没受过这种气,觉得萧鸣雪白眼狼,可怜之人果然必有可恨之处。
周末回家吐槽起这事,他妈说萧鸣雪小时候被家暴得很严重,眼睛被打坏了,还落了口吃的毛病,不讲话是以前被笑太多。
看在萧鸣雪这么可怜的份上易书就没计较,周一上学还带了牛奶给他。
但萧鸣雪一个月都没来上课,再出现就收着东西要转学回清河了。
萧鸣雪手不方便,易书就去帮着收东西,发现萧鸣雪住在一个杂物间里,东西都又破又旧,一个包就能装完。
后来听同学说,是他们宿舍的人经常会扔他东西,他就自己搬出来了。
叶燃听着像是事情就发生在他身上一样难过,胸口又开始疼,问:“后来呢?”
“后来我再见到他,他就大概是现在这幅人见人夸的样子了。
”
萧鸣雪高考考了联考卷的理科状元,上了电视,有好多报道。
采访里他谈吐得体,形象气质也佳,和以前完全判若两人。
报道文章说,他在清河学校里得过好些奖,是学渣逆袭成学神的励志典范。
大学时他们在一所学校,易书在建筑系,萧鸣雪在计算机系。
萧鸣雪在学校里很受欢迎,各种文体比赛榜单上都有他的名字,课业综合水平在一众天骄之子里也是一骑绝尘,大三申上世界排名第一的名校,提前读完硕士在国外创了业,前途似大洋。
易书五体投地地佩服,也不知道萧鸣雪到底怎么做到的。
成绩就不说了,毕竟智商在那里,硬件就带得动。
但被家暴出来的心理成因性口吃,很多人一辈子都改不掉,萧鸣雪居然两年就给克服,细想真的恐怖。
易书妈妈一直不放心萧鸣雪,觉得他心里始终埋着一颗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也不知道爆出来会是烟花还是核弹。
现在逢年过节收到萧鸣雪的送礼,都会让易书多照顾着点他,多和他说说话,有空带他回去吃饭。
“但我哪还能照顾萧鸣雪啊。
他现在要什么有什么,照顾我还差不多。
”易书道:“我因为取向和工作的事和我爸闹得特别僵,是萧鸣雪不知道怎么给我爸做了思想工作,现在才能勉强坐一张桌子吃饭。
我家里那些你说特别漂亮的建筑模型,大半都是他到处买的。
”
“前两年也是。
”易书脸上难得没了平时总挂着的三分笑意,“我工作上遇到件很棘手的事,赔光了钱,心灰意冷,找他喝酒说不想干了,想回来开个喝花茶的店歇歇。
”
“一周后我都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萧鸣雪现成的店都盘好了,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来,没钱他给我订机票。
搞得我还挺感动,都没好意思说想开的是酒吧不是茶店花店……”
“我还没跟你说过我和他怎么交上朋友的吧?”易书话锋一转,像是在调节气氛,也像是怕叶燃问他遇到的是什么事。
叶燃就识趣地问:“那老板你们怎么变成朋友的?”
“大一的时候上了同一门选修。
”易书说来也是好笑:“那课只在双周上,开学那周我导课表没有,就一直没去。
萧鸣雪替我交了半学期的作业和考勤,期中没办法了才发邮件给我说不想挂科就去考试,还附了他整理的课程资料。
去考试我就问他怎么不早点联系我,他说以为我是不想去。
我哭笑不得开玩笑问他是不是暗恋我,他一脸莫名诧异,模糊地说了句‘高中,谢谢你’,我才明白他是在还高中帮他的人情。
后来我们公共课总选一起,见他一直一个人就总去找他,慢慢就变成了朋友。
”
“萧鸣雪啊,其实就是只螃蟹,壳有多硬心就有多软,就是寒透了。
”易书叹了句又说:“他都很少谈自己,我也不会问。
就像他的家庭,我也只道听途说他亲生父母都是科研领域挺有名望的大拿,他好像还有个妹妹,现在都在国外。
他今天去世的妈妈,是他在山里的养母,我就见过她一次,人特别温柔,看起来也特别爱他。
萧鸣雪每年年初回清河就是去看她,会在荒山野岭捡到你也是因为这个。
”
*
萧鸣雪从医院回家,取了东西就打车去机场。
他在上机前请好护工,租好在清河的车,下机打给易书说他到了,买全郭虎说的东西,开车进山。
他四点多到道桥,叫郭虎一起搬完东西,抱着花去看被置在院里塑料篷下的郭兰。
郭兰重新梳洗过,穿着雅戈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