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办法发动几百名乡亲请愿救出了没暴露身份的地下党员,以及亲眼看到的群众性抗粮事件都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用说这是个好主意,胖姑娘也连声赞成,儿子从没想过这样做,主意一定是姑娘的了。
这更使她对姑娘产生了好感,她不能不承认儿子的眼光不错,姑娘会是个好媳妇,而决不是她担心的花瓶儿,然而她又另有苦衷。
告别了,徐晓云朗声说:“向妈妈再见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别担心。
”向妈妈激动地说:“谢谢,谢谢你们的好心。
”
“妈妈,多保重。
”王梨花紧拉着老人的手,带着颤音说。
这一声“妈妈”进一步敲动了老人的心弦,她的防线差不多快要崩溃了,多好的姑娘啊,她几乎掉下泪来。
向河渠推着自行车走在最后,送她们一段。
徐晓云是乖巧不过的人,一上大路,就说:“我先上街买样东西,你们步行,我先走啦。
”说罢一笑上车走了。
向王两人相视笑笑,没着声。
徐晓云走后,两人边走边斟酌着《告全社人民书》的大意,并就两份大字报和传单将能产生的影响和后果作了估计。
说到今后怎么办?王梨花认为必须坚持真理扞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
她说:“我们要相信群众相信党相信毛主席为首的无产阶级司令部,只要我们敢于斗争善于斗争,爸爸的问题终会解决的。
”向河渠说:“但愿如此。
”
见前后无人,王梨花说:“停一停吧,我跟你再说几句话,你也不必远送了。
”向河渠停下脚步,望着她。
只见她从挂在车上的小挎包里拿出本红塑料面的鲁迅着作选编袖珍本递给向河渠说:“鲁迅先生在白色恐怖包围中没有屈服于反动势力,他迂回曲折地应付着各种复杂局面。
记得你很喜欢这本书,现在留给你,盼望你向鲁迅先生学习,敢于抗争,善于抗争。
”她解下自己胸前的毛主席像章,佩带到向河渠胸前,说,“伟大领袖毛主席是我们的指路明灯,愿你时刻不忘毛主席的教导,奋勇地与坏人坏事斗到底。
”她又拔下已和她相伴七年爸爸给她的那枝《关勒铭》金笔,挂到向河渠的上衣小口袋里,同时拿出她的小皮夹也揣到向河渠的口袋里说:“这枝笔留给你,见笔如见人。
没带多少钱来,总在里边”
没等王梨花说完,向河渠就掏出那个小皮夹,说:“钱我不要,我不少”王梨花攥住他的手说:“别忘了我们以前的话,我的就是你的,你的也是我的。
你不少钱用,是真的吗?爸爸没工资拿了,姐姐及全家的情况我都了解,别惹我来火,啊—”
向河渠还想说什么,王梨花瞪了他一眼,说:“什么也别说。
来校里这打补丁的罩裤不要穿了来。
”“为什么?”“你真是个木头!我俩的合照还没拍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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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梨花是放心地走了,向河渠却是坐立不安地想着,正如他在诗里所说的:
蓬门自是无根底,不愿梨花飞来依。
福归你享祸归我,故尔学校绝踪迹。
不想冤家突然来,出钱出物出主意。
三生河畔世世友,天塌地陷也一起。
山盟海誓寻常见,有此言行非儿戏。
她自情深意也切,我该如何坐又立。
违心分开不再想,任她吃苦怎可以。
为她幸福须取胜,敢斗善斗斗不已。
传单和大字报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一次批斗会上本队朋友台下呼口号、薛井林上台问责医院的近邻上台摘牌子、拉老院长走上街买菜的李腾达的父亲上台责怪儿子不懂事、没良心;台上站在老院长身旁人中的一个回家路上被装竹枝的自行车逼倒到灌溉渠里;另一个床上被甩上死蛇;会后连司务长买鱼也有人不卖给“没良心”的。
这一切终于使掌权方退了一步,老院长不再遭受肉体上的折磨了,向河渠松了一口气,妈妈的脸上也有了一丝笑容,姐姐向慧说:“想不到王梨花竟想出这么个好主意。
”
向霞说:“妈还不同意要人家嘞,我看啊,人家愿来就难得,打着灯笼到哪里找哇?”妈妈叹了一口气说:“傻孩子,你们知道个啥呀?你莲姐多少人家上门求亲,你姨妈都回绝了,人家一心等你哥回来,现在回人家,人家已错过了最好年龄段,我们对得起人家吗?”
“王梨花是好嘛,我就觉得她有学问,不简单。
”向霞不服气地说。
“好我知道。
不过那么个单俏身子,一阵风也能吹倒她,能做得动田庄生活吗?”“妈,她能挑得动满满两桶水呢,那水桶比我家的还要大。
”向河渠插进来说。
“可是我们家穷,成份又不好,日子难过哇。
”“她不嫌,愿吃苦。
”
“嘴说说容易,真过穷苦日子就难啦。
听你姐说她是发财人家出身,哥哥、父亲都有工作,很有钱。
过惯了发财日子,过苦日子难啊,你爸爸一变反革命,你的前途就没了。
青年人容易一阵之性,过后要懊悔的呀。
到那时淘气的日子有的是,就难受了。
你们总说她有本事,有本事的人心眼儿活,淘起气来本事也大。
”
一场争论又以不了了之告终。
睡在床上,王梨花的影子总是在向河渠的心头萦回,他觉得妈妈的话不无道理。
是啊,一时感情冲动发出坚定的誓言是容易的,真的来过这长期无荤腥、出门低人一等的苦难日子却是困难的。
不用说别人,即便是妹妹也嫌苦,抱怨爸爸不该做地下工作呢。
翻来覆去他睡不着,觉得应当进一步向王梨花敲敲警钟,于是翻身下床点亮了灯,向王梨花写出了第一封信。
信中说:“谢谢您的帮助,使我在黑暗中找到一条路。
人们明白了事实真相,教训了这班家伙。
目前爸爸不挨打了,也没再受批斗。
妈妈的心绪好多了,家庭有了一点生气。
妈妈、姐姐和妹妹都知道这是由于您出了这么个好主意才得来的,全家人都很感激您。
”信中说:“我想再次提醒您:我爸爸的冤情看来很难昭雪。
严峻的现实使我不能不考虑您的前途。
”信中说:“我过去说过爱情应当是无私的,应当是为使对方更幸福,在这种情况下,要是我还忍心连累你的话,就太自私了,所以我”向河渠写不下去了,痛苦地抱住头,他实在太爱王梨花了,信就这样毫无下文地搁下了,当然也就没有寄。
又过了一段时期,向河渠也没有个消息来校里,王梨花很焦急,徐晓云说:“褚国柱明天回家,你快写封信让他带去问问,不就清楚了。
”
“这——”王梨花迟疑着。
她是个细心的姑娘,由于徐晓云配合得好以致瞒住了外人的耳目,眼下她仍然不想让别人知道的是另一层原因:她害怕那两个仍然妄图得到她的家伙将报复的手伸向向河渠。
徐晓云知道这一点后说:“你写吧,仍然用我的名义好嘞。
”
写什么呢?此时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她需要了解的是情况,是与她息息相关的那个家庭家长的命运,她沉思许久,用《一剪梅》提笔写道:
不见鸿雁镜台前,愁城云浓,难见青天。
板床轧轧叹更长,泪湿枕巾,心被心牵。
清风问询君身边:现况怎样?愁眉可展?魑魅魍魉寿如何?纸折一半,余言君填。
顺便说一句,自从爱上向河渠后,王梨花也学起了写诗填词,她很羡慕李清照能与丈夫诗词互酬,决心学会后也能与河渠互为酬答,这不,她没写信,却用上了词。
吃晚饭的时候,在小饭厅徐晓云找到褚国柱,说:“大主任,请你个事行吗?”“什么事,这么客气?”“你出来一下,我跟你说。
”褚国柱端着碗走到屋外,徐晓云说:“听说你明天回家,请你捎封信,并要回信,行吗?”“捎给谁?”“大主任,何必明知故问呢?”“不简单,我算佩服你俩了,拿来吧。
”
徐晓云掏出信,递给他前又郑重地交代说:“褚主任,你们是从小相处的好朋友,我是信得过你才请你的,你可要对得起他呀。
”褚国柱一听,也很庄重地说:“晓云同志,你放心吧。
上次事情是个误会,我已向他做了检讨。
你们的事只要我能办到的,都会尽力去办的。
”徐晓云脸上一红,说:“那就拜托你了。
”说罢将信交给了褚国柱。
收到褚国柱捎来的信,向河渠思绪万千,他默默无言地站到后门口,眺望着北方,回忆着十几天前梨花同他在这儿所说的话,一遍又一遍地阅读着这短短六十个字的信。
“河渠,晓云同志说过了她要你的回信呢。
”
褚国柱的话惊醒了陷于沉思中的向河渠,他抱歉地笑笑说:“对不起,劳你久等了。
”随即略一沉吟,在王梨花所填词的折痕右边步其韵也填了一首。
他写的是:
忽见清风到身前,忧喜交架,心事频添。
仅将赤心跃白绫,半随家尊,半为卿牵。
苦海茫茫仍无边,魔穴服役,愁眉怎展?牛鬼蛇神舞翩跹,冤海千丈,衔石慢填。
同样没署名,让褚国柱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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