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船火与黑燕子(1/3)
夜,黑得浓稠,像是被泼翻了的墨汁,肆意流淌在天地之间。
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毫无秩序地飘落,砸在破旧的船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艘船如同风烛残年的老人,在波涛中摇摇欲坠,船身的缝隙里不断有水渗进来,与甲板上的积雪混在一起,湿漉漉的,寒意逼人。
我蜷缩在狭小的船篷里,怀里紧紧抱着那个铁皮匣,仿佛抱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其实,这铁皮匣里装的是稀世珍宝,那散发着幽光的真珠,透过棉衣的缝隙,一闪一灭,映照着我忐忑不安的脸,胸口也随着那幽光,一明一暗。
赵申虚弱地躺在我的脚边,他刚从高烧中缓过来一点,可整个人依旧憔悴不堪。
干裂的嘴唇上,血丝若隐若现,每说一句话,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呼出的白气瞬间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船老大,还有多久能到汉沽啊?”他的声音沙哑,带着难以掩饰的焦急。
船尾,瘸腿老头吃力地摇着橹,“吱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他“嘿”了一声,算是回应,随后说道:“顺风顺水的话,五更天肯定能到!只是……”他顿了顿,回头望了望黑黢黢的河面,神色凝重,“就怕后头那尾巴不肯放过我们。
”
不用回头,我也知道他说的尾巴是谁。
施密特那家伙没死透,税务总局的摩托队正沿着两岸公路紧追不舍。
那些车灯,像两条疯狂舞动的火龙,时不时扫进河岔,把漂浮的冰块照得如同碎镜子一般,刺目又冰冷。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掌心雷,心里一沉,只剩最后一发子弹了,子弹壳上刻着的“最后一响”四个字,此刻仿佛在无情地提醒着我,危险正在步步逼近。
“放心吧,”我强装镇定,把火油灯芯挑得更亮了些,昏黄的灯光在风雪中摇曳,“十二道岗哨我们都闯过来了,还怕这一条尾巴不成?”话虽然说得硬气,可我的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的。
这船是木壳的,脆弱得很,根本经不住一枪;冰面薄得像纸,一脚踩上去,随时都可能塌陷;更要命的是,船上可不只有我们三个人。
在船篷的最深处,蜷缩着一个黑影。
从开船起,他就一直蒙头大睡,偶尔翻个身,才能看到半只穿着皮靴的脚露在外面。
“那人是谁?”我压低声音,问船老大。
“雇船的客人,出了双倍的价钱,说是顺路去天津。
”老头咧了咧嘴,露出几颗残缺不全的牙齿,“我想着咱们正好缺盘缠,就……”
赵申皱了皱眉,追问道:“他什么身份?”
“没说,一直戴着个黑口罩,声音哑得像锯木头。
”老头耸了耸肩,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反正到地方他就下船,不碍事的。
”
我的心理“咯噔”一下,黑口罩、皮靴、锯木头般的嗓音,这完全就是“尾巴”的标准打扮啊!可现在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我假装挠痒,悄悄打开袖口里藏着的迷魂香,轻轻一弹,香粉顺着热气,缓缓飘向那个黑影。
黑影耸了耸鼻子,却没有任何动作,像是真的睡得很沉。
我冲赵申使了个眼色,示意再观察观察。
他微微点头,手指却不自觉地摸向腰间,那里藏着一把从坟地带出来的短柄铲,铲刃锋利无比,寒光闪烁。
在这危机四伏的逃亡途中,船上这个神秘乘客的存在,无疑像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让我和赵申的神经愈发紧绷。
我偷偷打量着那个蜷缩在船篷深处的黑影,心里不断盘算着各种可能。
他为什么要隐瞒身份?出双倍价钱搭船,仅仅是为了去天津这么简单吗?还是说,他早就盯上了我们,知道我们怀里抱着的秘密?
风雪愈发猛烈,船身摇晃得更加厉害,冰冷的寒风灌进船篷,吹得火油灯的火苗剧烈跳动。
我紧紧盯着那个黑影,不敢有丝毫懈怠。
每一次他的细微动作,都能让我的心跳陡然加快。
赵申也察觉到了异样,他微微侧身,将身体挡在我和黑影之间,那把短柄铲已经被他悄悄抽出了一半,只要有任何危险迹象,他便能在第一时间出手。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
我轻轻拍了拍赵申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既然迷魂香没有起效,那就再找机会。
我在心里默默想着应对之策,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那个神秘的黑影。
突然,黑影动了一下,他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双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光的眼睛。
我和赵申瞬间绷紧了身体,全身的肌肉都处于高度戒备状态。
只见他慢慢站起身来,动作迟缓而诡异,皮靴在船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随着他的起身,一股莫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让我几乎喘不过气。
四更天,夜的浓墨愈发深沉,死寂的氛围如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世界紧紧笼罩。
万籁俱寂之中,唯有那越来越近的“突突”声,打破了这份宁静,如同一把尖锐的刀,划破了夜的沉寂,听得人心惊肉跳。
我猛地探出船篷,只见上游骤然亮起三盏刺目的白灯,呈“品”字形排列,那灯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狰狞——税务总局的巡逻快艇追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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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头那架冰冷的机枪,在探照灯惨白的光线映照下,散发着森冷的气息,仿佛一头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