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签缘续线(1/3)
老槐树的晨露还凝在叶尖,铁拐李已经蹲在煎饼摊旁,就着豆腐脑的热气翻看《山神手记》。
书页间夹着根红绳,被他捻在指间转得飞快,像条活过来的小蛇。
“牵缘符得用红线画,”他突然把红绳往我手里一塞,绳头还带着点槐花香,“你闻这味,是老槐树昨晚开的花浸的,沾了百年的缘分气。
”
墨团从树杈上跳下来,嘴里叼着个褪色的香囊,绣着半朵残荷。
香囊刚落在我掌心,里面就掉出张碎纸片,拼起来是半阙《鹊桥仙》,墨迹洇着水痕,像是被眼泪泡过。
吕洞宾用折扇挑开香囊,里面的干花突然簌簌作响,在桌上拼出个“缘”字。
“这是去年七夕掉在树下的,”他指尖点过“缘”字,干花突然冒出缕青烟,凝成对依偎的人影,“有人把没说出口的牵挂,藏在了香囊里。
”
井台边的青苔又新绿了些,铁拐李正用红线蘸着井水画符。
符纸是特制的桑皮纸,透着淡淡的米黄,红线在上面游走,画出两个交缠的圆环,环心各点着点朱砂,像两滴融在一起的血。
“牵缘符的关键是‘绕三绕’,”他拽着我手腕往纸上引,红线突然自己打了个结,“你看,这结叫‘同心扣’,得让红线自己愿意缠,强拧的缘续不上。
”
我学着他的样子画,红线却总在纸上游走不定,两个圆环画得像对打架的圈。
墨团突然用爪子按住我的手背,尾巴扫过《山神手记》,书页翻开的地方,夹着根更细的银线,是从老槐树的树瘤里抽出来的,带着点金属的凉意。
“凡缘用红线,仙缘用银线,”吕洞宾把银线缠在我指尖,“但最牢的缘,是用心脉当线。
”
正说着,胡同口传来哭腔。
卖花的陈婆抱着个竹篮蹲在地上,篮里的康乃馨撒了一地,花瓣上还沾着泥土。
“这是给医院的张大夫捎的,”她的裹脚布沾着露水,说话时牙床都在颤,“他娘今早走了,临终前还念叨,没跟他爹合葬……”
铁拐李突然站起来,往我手里塞了张刚画的牵缘符:“去看看张大夫家的老照片。
”符纸刚触到陈婆的竹篮,篮底突然透出红光,在地上照出张泛黄的合影——穿军装的青年搂着梳麻花辫的姑娘,背景正是这棵老槐树,树身上还挂着他们当年的定情手帕。
“这俩人当年是包办婚姻,”铁拐李用拐杖点点照片,“男的打仗去了,女的等成了望夫石,后来男的牺牲在朝鲜,连尸骨都没回来。
”
陈婆突然抹了把脸,从怀里掏出个铁皮盒,里面是枚军功章,和张褪色的烈士证明。
“张大夫他爹就是这照片上的,”她的指甲抠着盒沿,漆皮簌簌往下掉,“他娘守了一辈子,临终就说想跟这枚章葬在一块儿。
”
牵缘符突然在我手里发烫,红线自己从符纸上飘起来,一头缠上军功章,一头钻进老槐树的树洞里。
树洞深处传来阵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动,铁拐李用拐杖往里一掏,掏出个朽木盒,里面装着半块染血的手帕,绣着的并蒂莲还剩半朵,正好能和陈婆香囊里的残荷对上。
“你看,”他把两块布料拼在一起,莲荷突然在阳光下绽放,“缘分这东西,埋得再深,也会自己往一块儿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