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大修)(3/3)
着辛云,秘密将他送回了王都治疗。
长途行军加上连续御剑。
如今也掩不住有些困倦了,见到纷扬而下的暴雨,沈长离忽然想起,白茸很怕打雷。
“孤回宫一趟。
”他对辛云说。
汀兰宫,白茸正安静坐在暖阁中,低眸在看书。
铜纹的饕餮香炉中,正燃着淡而暖的香。
是她亲手调的,不知是何种香味,但很好闻,他每次闻着都觉得安宁。
奴印之事后,他许久没去见白茸。
说不出是为什么。
他把全幅心神都投入了战事中,让自己不再想这件事情。
和战火硝烟,弥漫着献血味道,到处都是断肢尸首的战场相比。
忽然置身于这一间小小的暖阁,反差实是太大。
沈长离自小经常走在生死线之中。
从小睚眦必报,生性多疑,说谁都不信。
白茸给他下过毒,刺杀过他,背叛过他,背着他嫁给了奸夫。
可是白茸还是这样安然无恙待在他的宫中。
沈长离自己都觉得很神奇。
“今日怎么回来了?”白茸看到了他,放下了手中书本。
他看着和平时不太一样,似乎有些疲色,而且进来这么久,也没有碰她,这对沈长离来说很罕见。
“回来办些事情。
”沈长离说。
他没对她提外头这些乌遭事情。
在白茸身侧坐下或,他习惯性将手掌放在她小腹上。
沈长离之前其实没想过要做父亲。
因为血脉特别,他一直没想过自己会和白茸有孩子。
盖在她腹部的手是温热的,不复从前冰凉。
“怎么还摸不到胎动?”他微微蹙眉。
他也没当过父亲,没有过孩子,之前问稳婆,稳婆说这个月份,应该已经可以摸到胎动了。
白茸低着眼:“之前动过。
只是那时你不在,不赶巧。
”
没办法。
他漂亮的眉皱得更深了,但是还是一言不发,继续把温热的大掌贴在她腹部,似乎今日一定要感受到才罢休。
这一晚,沈长离也没有留宿宫中,待她睡下后便离开了。
他离开后,白茸从卧榻上起身,换了一盘熏香。
沈长离身上残余的迦南香味依旧萦绕在鼻尖,腹中胎儿似有感触,正在不安地移动,在踹她的肚皮。
她默默闭上了眼。
因为灼霜伤势的关系,沈长离计会在王都留七日。
因为前线如今不明朗的形势,王都也被一层颓糜之气盖住……甚至隐有谣言,说王上被刺杀了,如今身中剧毒,命不久矣。
沈长离平安回宫的消息便像是一剂定心丸,击破了这些谣言。
那一晚之后,他便又开始经常来汀兰宫了,只是不再提起她腰间奴印之事,链子被解开后,白茸脚踝淤青还没有消退。
沈长离每天夜间给她擦药。
他亲手来做,不假手外人,更像是一种夫妻之间的小小情趣。
这一日,他正给她轻轻揉捏着,白茸却在发楞。
“想什么?”他没抬头。
白茸像是不知道陷入了什么记忆之中,盯着他落在她脚踝上的大手,忽然说:“九郁,以前也帮我做过。
”
以前她有一次崴了脚,九郁给她上过药,只是,他很有分寸,自然不是沈长离如今这般,那时,他甚至看都不敢多看一眼她赤裸的小腿。
沈长离停在她脚踝上的手就这样骤然顿住了。
他神情彻底凉了下去,抬眸冷笑:“最近是不是待你太好?”
被惯得无法无天了是吧?
把他和外头奸夫比较。
“怎么,你很怀念?他做的如何,是不是弄得你很舒服?”他手指只是稍微用了些力,她纤细的脚踝已经感受到了疼。
白茸咬着唇,一言未发,忍痛偏开了视线。
他心中憋着一股莫名而来的火气,看向她隆起的小腹:“你是不是很遗憾,你肚子里,怀的不是阴山九郁的种?”
她低着眼,手指放在腹部,呆呆说:“可是,九郁已经死了。
”
他心中那一股无名怒火瞬时烧得更旺。
“还真是可惜啊。
”他笑着说,“他死之前,你们在一起也有几年了吧,白天晚上恩恩爱爱,你怎么就没给他怀上几个野种呢?给你们恩爱留点纪念。
”
“可惜现在迟了,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他冷淡的语气中含着讥诮,“就死在你面前。
”
她脸色刹时惨白。
两人都心知肚明,都知道对方在乎什么,伤言如刀,都朝着对方心窝戳,只想将对方刺得鲜血直流。
“你不也一样。
”她胸口不住起伏,脱口而出,“宫中那么多女人,你每晚换不同的,不也一直没生出孩子。
”
他眸光冰冷,直直望向她,一言未发。
白茸说:“昨日下午清圆过来玩了,和我说了很久的话,她一直想要个孩子,不也没有怀上。
”
清圆?
沈长离压根不记得这是谁,他回忆了片刻,方才记起来,是那一只来自北地的雪兔,也是被族人送入宫的。
侍卫说有一日下午,她还来白茸宫中玩过。
他本能不喜欢白茸和其他妃子有任何交流,只是,想到她如今无聊,他事务繁忙,陪陪她说话解乏也不错,便也没有阻止。
他冷笑:“她尚是完璧之身,怎么怀?”
“她是完璧之身,生得年轻貌美,性子可爱讨喜,喜欢你,又是妖兽贵族。
既是如此,你何必在一个卑贱又残缺,给人当过小妾的奴婢这里硬耗?”
沈长离禁止宫中任何人提前她给王寿当奴的日子,也没人敢提起。
那一瞬,她几乎真以为沈长离要杀了她。
因为暴怒,他瞳中已经蔓延起了丝丝缕缕的血红。
白茸微微侧开了面容,继续说:“而且,你发情期是不是快到了。
”
她能感受到他这段时间的不寻常。
只是沈长离从未对她提过,也没叫她给他做什么。
“我满足不了你,你很需要女人吧,需要的话便去找,没有必要压抑自己。
”她说。
从前,不也是想找就找了。
“白茸,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他狭长的眸子看向她,那种捕食者一样的视线死死摄住了她,“一头只有本能的野兽?”
她胸口也在起伏,她很少这般大声的说话,声音都是嘶哑的,只是却也倔强地一步不退。
窗外风声呼啸。
他缓缓站了起来:“我最后问你一遍,方才你说的,都是你的真心话?”
白茸不做声,甚至偏离了自己的视线。
“好。
”良久,室内响起他冰冷的声音。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这样符合你的口味,让你愿意和她分享同一个男人。
”
“择日不如撞日,就明晚吧。
孤给她一个完整的洞房花烛夜。
”
他捏住她的下颌,强迫他看着她,倏尔又笑了,笑得很好看:“只是,你不要以为,这样孤便可以放过你,你便可以轻松。
”
“白茸,纵然孤再如何,有再多女人。
”
“你也只能被关在此处,只能有我,眼里只能看到我。
”
白茸一言不发,只是闭上了眼,没有任何挽回和后悔。
他没走。
这是白茸这辈子最漫长的一分钟。
直到听得他短促笑了声。
沈长离扔下了瘫软的她,走了。
他从来不会低头,他们之间所有的争执,最终都会结束于这样的结局。
听到室内传来的吵架声后,外头婢女都不敢入内,直到沈长离拂袖而去,走出了很远,她们方才鱼贯进来收拾残局。
白茸只觉满身疲惫,她唤春如拿下了架子上的香盒,换了香。
婢女服侍她梳洗换了衣物以后。
香味也已在暖阁中弥漫开来。
她今晚腹部的异动极为明显,甚至开始有些疼痛,白茸忍着痛,一声不吭,爬回了卧榻上。
沈长离真的没有再回来了。
这一晚,她做了一个梦。
又是噩梦,或许也不算噩梦。
白茸梦到自己回到了以前,上京城的某个宅邸之中,周围景色都很熟悉,她认不出来,但是只是觉得很熟悉。
似乎是童年时代住过的院落,雕梁画柱,亭台楼榭,一桩极为宏伟的大宅。
白茸从长长的甬道处走过,走来走去,似是迷了路。
她意外撞见了一人,白茸一看,是个穿着一身松松的白衣的小孩,有一头乌黑的,及腰的长发,似乎从生下来就没有修剪过。
那小孩跌跌撞撞朝她跑了过来,抱着她的腿。
白茸低头一看,看清楚小孩面容时,整个人瞬间都呆住了。
和多年前,她第一次在沈家宅子里见到沈桓玉时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鼻唇线条都要柔和些,小孩抱着她的腿,仰着脸,朝她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阿娘。
”
她心口传来一阵剧痛,痛到几乎难以自持,已经瞬间从梦境中跌出。
白茸醒来后,一直盯着帐顶。
她发现自己的枕席已经湿掉了。
这一瞬,白茸心中,对他升起无比浓烈的恨意。
她恨这个男人。
她有生以来,从未体会过这样浓烈的恨意。
泪水源源不断从眼眶中流出,她用手背去擦,也擦不干净,只能由着它流下。
……
离开白茸的寝宫之后,沈长离沉着面容,显然心情极差。
他叫人去查那个叫做清圆的小兔妖。
白茸与这些妃子有往来他隐约知道,却不知道她和谁有过这样的交情。
很快便查了个底朝天,只是见过两次而已,他冷哂,白茸看起来确实很喜欢她,只是见过两次,便开始愿意与人分享自己男人。
他反思了一下自己这段时日的所作所为,觉得自己也很是陌生。
他的底线,什么时候被一个女人拉到了如此地步?
或许因为她腹中没有出世的孩子,对她的容忍度变高了太多。
自小他要什么都能得到,没有尝过求而不得的滋味。
因此傲慢,自尊极高。
又没有情丝。
他不承认自己会爱哪个女人,这女人还是白茸,一个他从第一眼开始便看不起,甚至还背叛他的女人。
既白茸愿意如此,他满足便是。
这段时间花在她身上的心思实是过多,才助长了她的傲慢。
“去安排,把圆房礼放明日晚上。
”他吩咐侍从。
清圆原本正在清荷宫中百无聊赖的踢毽子,宫中忽然过来了一列侍卫,穿红戴绿,手中托盘上放着贺礼。
清圆得知今晚便是她迟来的圆房礼时,整个人当即都有点头晕目眩,像是忽然被一个从天而降的大礼给砸傻了。
沈长离黄昏时便来了,依旧是一身便装,打扮很简单,似是刚从外头办事回来,乌黑的发束了起来。
得知消息之后,清圆在寝宫中换了许多身衣服,最后也没有定下来,只是简单穿了一身红衣,她精心调制了妆容,双颊生晕,像是个小兔子。
室内早早被布置好了,完全是洞房的制式。
她毕竟还是个少女,坐在绘着并蒂莲的软被上,只觉得双颊烧得慌。
沈长离没坐下,他仔细打量过她的面容,忽然笑了一下:“她如何这般喜欢你。
”
清圆愣了一瞬,方才想明白,沈长离指的她是谁。
是白姐姐。
她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和他的圆房礼,如何会忽然提起白茸。
只是,她入宫的时候,父母便一而再再而三交代过她。
她进宫不是为了爱情,是为了报恩,是为了族人,目的是让他开心便好,一定要体贴礼让,绝对不能争风吃醋。
清圆小心翼翼问:“王上,白姐姐知道,您今晚……来了我这儿吗?”
他笑了笑:“自是知道。
”
他看似在笑,其实眼睛没有笑。
清圆知道,她心中忽然有没来由的失落。
她垂下脖颈,轻声说:“那不然……王上今晚还是去陪白姐姐吧,她怀着孕,总是需要多多照顾一些,定然也是希望王上陪着她的。
王上毕竟只会在王都待七日,便又要去前线了,每过一日便少一日。
”
沈长离清俊的眉眼却沉下,衔起一丝冷意:“没必要提那扫兴的东西。
”
桌上摆着上好的女儿红,是她出生时埋藏在树下的,之后陪着她一起嫁入了妖王宫。
清圆给他倒了一盏酒,见他喝下,心中很是欢喜,便也拿了个小酒杯和他对饮。
几盏酒下去,清圆不怎么喝酒,酒量很小,站起身来的时候已经开始飘飘然了,整个人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一般。
她双颊酡红,忍不住看向了身侧男人。
沈长离没有醉酒的意思。
软榻上,锦被下铺着洁白的褥子,清圆小心瞟了那处一眼,只是,她到底是个薄脸皮的少女,见他迟迟没有动作,也不敢主动做什么。
她心中很是甜蜜,沈长离可以陪她对弈、共饮,她已经有点飘飘欲仙的快乐,仿佛这些都是偷来的。
他握着那酒盏,把玩了一瞬,忽然想起白茸暖阁里有一个花纹一样的,只是上次被她不小心砸了,她怀孕后,他也不在她宫中喝酒。
那酒盏便一直搁置了,上次她主动拿出来给他斟酒,却不慎笨手笨脚摔破了。
意识到自己心中还在想着白茸,他心里陡然浮现出一股郁躁。
都是女人,又有什么区别?
既是白茸自己要求的,他又何乐而不为?
夜半的时候,清圆站起身,小声说她头似乎有些晕,她站起来时,身子却忽然一偏,随后,便低低惊呼一声,朝他的方向忽然载倒了过去。
外头风雨忽然打了进来,一阵雷鸣声轰隆隆过去。
清荷宫外忽然起了骚动,有大声呵斥的声音,还有就是铜环扣门的声音,混杂着女人的叫声。
春如一头一脸的汗,声音都带着哭腔,她跪在宫门前,边撞门边大喊:“王上,白姑娘发作了。
”
……
沈长离得知消息时,她已经开始发作了几个时辰,如今厉害了,人已经失去了意识。
比预产期要早了一个多几乎两月。
他没穿外裳,沉着面容,径直从清圆宫中疾步出来。
清圆慌慌张张,头发都没系,穿好了衣裳,也随着他一起往汀兰宫走。
汀兰宫全宫都灯火通明。
“王上,您不能进去。
”门口有两个产婆一直守着,拦住了他,“夫人现在开始生产了。
”
男人不能旁观生产,血污太重,也怕冲撞。
只是这话对沈长离毫无意义、
他细长的手指间,清透如雪的剑锋一闪而过,紧闭的大门已经被一分为二。
那婆子吓得脸色惨白,一下跌坐在了地上,夜风吹动了他的衣袖,那剑气凝成了实形,化为了一把清透的长剑,沈长离拎着剑闯入了汀兰宫中,压根没人拦得住他。
白茸的暖阁中挤满了人。
他一眼看到她。
白茸闭着眼,正在痛苦地呻吟,雪白的寝衣下摆已经被血染红了。
她额上和鼻梁全是汗水,显然已经失去了意识,只是凭借本能在呻吟。
红叶跪做坐在她身边,满头满脸都是汗,手指间夹着银针,正在飞快下针。
春如还在不住抽噎,她一边面颊上都是淤青,被清荷宫的守备打的。
沈长离沉着脸,他手中剑还没放下,问春如:“说,今晚为何会忽然如此?”
春如吓坏了,抽抽噎噎说:“那日王上和白姑娘吵过架离开后。
她整宿都没睡,一直默默流眼泪,今日白日,怎么劝也不吃饭。
”
“然后……她又得知,您夜间去了清荷宫,要和新妃行圆房礼的消息……”她声音越来越小,音量越来越低。
“说!”
春如被吓得鼻涕眼泪都出来了:“然后,然后姑娘就说他今晚估计是不回来了,就自己歇下了,却也一直没睡着。
”
“晚间姑娘睡不着,就去了园子逛,然后瞧到了外头的红幡,说自己这辈子,好像还没有过,那边……好像有几个清荷宫的婢子在聊天,说王上和清妃恩爱得很,说什么不知清妃第二日是否还能起来……”
撞上沈长离的眼神,她彻底哭出来了:“姑娘回房之后什么也都没说,歇下了,直到亥时,忽然就开始肚子疼,疼得不行,就,就发作了……”
沈长离面色阴沉得像是要落雨。
不是白茸自己叫他去临幸清圆的?
如今做出这般模样,又算什么?
红叶满头大汗,她也不明白,白茸情况为何忽然恶化得如此厉害。
明明之前把脉时,情况一直很好,她身子仿佛在一夜之间忽然就亏败了下去。
莫非精神刺激影响真的这般大?
“可能不,不行了,出血太多了。
”因为紧张,红叶声音都开始变形了。
白茸之前已经有过一次大出血,差点流产,被保了下来。
沈长离面容极沉,一句话也没说,他扶起了卧榻上的白茸,手掌贴在她的后背,把自己的灵力灌了进去。
他心中一凉,迅速感觉到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身体竟然已经坏到了这种程度,像是一座已经濒临腐朽的空中楼阁。
“不管孩子了。
”他说,“全力保她的命。
”
几个妖族稳婆都惊住了,毕竟,白茸腹中,是沈长离目前唯一一个血脉。
她们心中其实都觉得,这种低贱的人类,还有过在外头当花娘当奴婢的劣迹,以后也难当小皇子的母妃,死了便死了。
若是这种时候全力抢救孩子,说不定还有机会可以保下来。
“把孩子拿了。
”他声音沉下去,“听不懂?”
红叶不敢动手,没人敢动手。
沈长离眸底蔓上了血红,他自己拿起了剑。
那孩子在汲取她身上的力量,方才,沈长离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或许是意识到母体将尽,它在濒死挣扎。
他要用剑气强行打掉白茸腹中的孩子。
这些产婆都没想到他这么疯,都惊呆了。
“龙君,已经迟了。
”一个一直在探白茸脉搏的产婆急出了一头一脸的汗,大喊,“拿掉孩子也迟了。
”
止不住的鲜血,不断从她的身下涌现出来,她的衣裙,床褥,全都被染红了。
人类的血是那样刺目的红。
沈长离割破了自己手腕,给她喂血,可是,这一次,已经毫无用处。
他没穿外裳,披散着乌发,暖阁中灯火摇曳,被阴影一照,那张俊美的面容显得无比阴沉。
清圆一直紧紧跟着他,只是不敢进去暖阁,只在外头候着,看着里头一盆盆血水端出来,她也被这一幕吓得六神无主。
白茸惨白的双唇紧紧闭着,她一直没有睁开过眼,没有半点生气。
沈长离不住地给她施咒,用上了他知道的所有咒术,想吊住她的命。
只是没有用处。
随着出血越来越多,她气息微弱了下去,甚至已经开始灵力外泄。
这是修士濒死前的症状,体内丹田破碎,灵力外泄。
他强行将她的灵力压了回去。
白茸躯体承受不住,她苍白的面颊上,已经开始蔓延出细细的血色纹路。
这是灵气过载,即将爆体的征兆。
“王上,不行,没用了。
”不知是谁在喊。
“孩子……孩子生出来了。
”
她浑身抽搐,似是终于用完了最后的力气,宛如回光返照,那一双桃花眼忽然睁开了,睫毛颤抖,睁得大大的。
像是看到了沈长离。
他压扔掉了剑,走上前。
手腕还在汩汩往外流血,眸底都已经蔓上了一层不正常的血红。
白茸看到他了,可是一句话也没说。
那双乌黑的大眼睛,光华一分分暗淡下去了。
“白茸。
”她听到沈长离的声音,在叫她,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
只是,随着意识一阵阵模糊,她不住念颂着离魂咒,已经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了。
原来这便是灵魂回归自由的感受。
不像之前被火灼烧那般痛苦,轻飘飘的,很舒服,很自由。
像是化成了风花,飞过大河山川,彻底与九霄同在。
……
清晨。
白衣男人跪坐在她的卧榻边,依旧握着她垂下的手。
他的衣袖,衣角都沾满了鲜血,被染得通红。
沈长离灵力超绝,也就是仗着这样超绝的修为,方才持续了一夜荒唐的行为,不断给她输血,输灵力。
“王上。
”有妖医终于看不下去。
“夫人……已经去了。
”
这一瞬,他瞳孔中骤然爆发出一股极为可怕的煞气,那妖医喉咙被剑气割开,鲜血汩汩流出,再也说不出话来。
没有哪个不识相的还敢继续上前。
沈长离跪坐在她的榻边,手指第一次和她十指相扣,纠缠在一起。
他低了头,撬开了她的唇,她的唇齿都是冰冷的,齿关弥漫着一股血腥味,他从没这样温柔地吻过她。
可是,无论他如何再如何挑拨,她都不会给出回应了。
她的身躯已经冷了。
高高隆起的腹部也瘪下来了。
那孩子化回了小龙模样,满身都是银色的鳞片,和他幼年时生得一模一样,因不是卵生,而是从一个人类女人腹中出来的,较寻常幼龙羸弱不少,它身上还黏着破裂的羊水,似乎也已经没了气息,暗金色的瞳孔依旧被一层薄膜覆盖着,在爆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后,就再也没了动静。
冬日天气严寒,他的半颗内丹还在她体内,加之他一直没有停下给她输送灵力。
过了两日,白茸的尸身没有变色,依旧和活着时的模样一模一样,甚至比活着时的模样还要更加安宁。
汀兰宫变故迅速传开来。
留守朝中的妖臣都赶了过来,在汀兰宫外站了黑压压一片,只是都不敢进殿,只敢在外头候着。
“好像是……养在汀兰宫中的那位去了。
”这些人不敢说她至死也只是个没名分的奴婢,只敢含糊用这样的代号提起来。
“据说是难产了。
”
“那生下的龙嗣还活着吗?”
“正在救着呢,据说是个死胎,也不知能不能活下来。
”
…
天空黑沉,依旧在不住落着雨。
压根不似黎明。
昔日温馨的暖阁如今空无一人,阳光照不进来,他抱着她已经不再柔软的身体,像是待在一个死气沉沉的墓穴。
沈长离手指和面颊都沾上了斑斑血迹,乌发披散在肩上,而那双眼,瞳孔已经变成了兽瞳形状,却依旧是血红色的,看着魔气森森,乍一看,宛如恶鬼修罗。
辛云得知变故,迅速和华渚宣阳从青丘前线赶了回来。
沈长离还在汀兰宫中,辛云带着他们破开了沈长离设下的结界,强行闯了进去。
殿中蔓延着极为浓郁的血腥味,夹杂着一股魔气。
追随沈长离这么久,他们都是第一次见他这般模样。
他甚至还未松开怀中女人的手,对周围一切置若罔闻。
“王上,节哀顺变吧……”辛云轻声说。
他只是粗通药理,但是一看这样子,便明白了,她是真的已经去了,便是大罗神仙再世,也已经救不回来了。
果真,用人类的肉身凡胎儿孕育龙类的孩子,还是太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