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2/3)
蛇域,只是他不再担任阴山王,而是改换了长相和名字,开始作为熹真生活下去。
这孩子他看着便觉得厌恶,甚至不愿意给他取名。
最后,是玫姨给他起了个叫阿墨的名字。
这个故事实在是太长并且出乎预料,白茸安静听着,一直一言未发。
“那个姑娘在那?”白茸轻轻说。
熹真僵硬地说:“染了疾,去世了。
”
那女子是族中血脉,是他母亲刻意挑选出来的,身份低微,无父无母,但是模样性格血脉都不差,他对她模样甚至已经没有了太多印象,孩子生下来后不久,那女子便染了病,他想办法,用名贵的药吊着她的命,吊了一段时间,最后,她还是去世了。
他对这件事情谈不上多伤心,只是觉得自己尽了自己应该尽的责任。
白茸眸中划过一点不忍:“她也是个可怜人。
”
作为女子,她很能理解那个可怜女妖的命运。
九郁完全没想到她会这般说。
他看向白茸,音色很平静:“听完了,你如何还不走,是不是很厌恶我?”
如今家破人亡,什么都没有了,甚至已经和其他女人有了孩子。
他还有什么站在她身边的资格?
白茸摇头。
大家都是迫不得已,被命运裹挟到这一步,况且,她又有什么资格嫌弃九郁呢?
况且,站在他的角度,她完全可以理解他的选择。
甚至,他到这一步,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如今,一起都讲明白之后,她也知道了,阿墨为何会一直这般,心中对他升起了一股浓郁的怜爱之情。
两人站的很近。
九郁今日也是因为情绪失控,或许是因为这清明的雨,意识到自己方才都对她说了什么之后。
他紧紧抿着唇,转身要走。
白茸叫他:“九郁!等等我”
“你都已经知道了。
”他神情很平静,“我们已经没有可能了。
你也没必要再找我。
”
白茸温和地说:“为何就不能来找你呢,这些也都不是你自己情愿的。
”
她也不会觉得这些事情算是人生的污点。
甚至对他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怜悯。
他神情巨震,甚至已经停下了脚步。
“阿墨很可爱,也很可怜。
”白茸说。
“你不应该这样对他。
”
孩子是无辜的,他来到这个世界上也不是自己选择的,并且,他如今这样小,无人关爱,母亲去世了,父亲也不认他。
白茸走近了一些,九郁的手垂在袖下,手背皮肤紧紧绷着,绽出一条条青色的筋来。
他看着那样的可怜。
白茸想去轻轻拍拍他的手背安抚,可是,没等她握住。
熹真猛然想抽回手,他腰间挂着的那刀鞘一起被带动,在她细白的手背上一抽,便烙下了一道红痕。
他迅速安静了,看向她的伤处。
白茸将自己手背轻轻覆上他的手背。
他的手很宽大,她的手掌纤小。
他明显很紧张,白茸安抚一般,没有抽回自己的手,而是在他手背上轻拍。
她很平静,甚至觉得心中非常祥和。
他的眼圈就这样一点点红了,这样一个高大修长的男人,情绪终于已经再没法压抑住。
“要是想哭,便哭吧。
”她温柔地说。
她的手掌是如此纤细柔软。
那一颗,他想到了曾在人间见过的神女祠。
神女像便是如此,如此洁净,如此祥和,俯瞰着世间万物。
像是没有任何污垢,像是可以包容一切,可以容纳你所有的肮脏和脆弱。
他终于没控制住,一股大力,已经将她紧紧拥入了怀中。
她感受到,他的眼泪沾湿了她的鬓角和衣领。
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爱笑的少年。
……
阿墨百无聊赖坐在田埂上,正在用狗尾巴草,在泥地上写着昨日仙女姐姐教他写的字。
他真的很喜欢仙女姐姐,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他都能记在心里。
雨已经停了,不远处似乎挂上了一轮小小的彩虹。
黄蛇麦穗从田埂对面跑过来,对他挤眉弄眼:“阿墨,你说不定,要有新阿娘了。
”
他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麦穗神神秘秘说:“刚看到你阿爹和……仙女老师,走在一起呢,你爹爹看起来和喝醉了酒一样,醉醺醺的,两个好像还牵着手,一起朝着这边回来了,被人看到了才松开。
”
阿墨颤了一下:“你不要乱讲。
”
他很喜欢仙女姐姐,尤其不敢在她面前说错话,像是一不小心,她似乎就要跑掉了。
别说什么这种,让她给他当什么阿娘的话。
他想都不敢想。
其实他知道阿爹很不喜欢他,所以其他人包括仙女姐姐问起他来的时候,他都是一言不发,假装自己和爹爹没有关系,不是爹爹的孩子。
走回聚落区时,看到路过的妖兽越来越多,九郁显然也不好意思,迅速松开了她的手。
白茸方才想起来,这似乎还是自己和九郁第一次这样牵手。
他还是和从前一样害羞。
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唇勾了勾,但是发现心情实在是太沉重,无法笑起来。
阿墨远远站着,似乎不太敢接近。
九郁看着他,神情习惯性又阴沉下来,但是,或许是因为想到了她之前说的话,阴沉的神情又缓和了下去。
“下次再见他吧。
”白茸对他笑。
她还需要一点时间,想想办法,如何好好处理这一件事情,可以让这孩子未来也过得开心一点。
九郁看着她,都舍不得移开视线。
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也朝着阿墨方向走了过去。
“改日再见。
”他低声说。
“改日再见。
”白茸也朝他笑。
“对了,这个给你。
”在他真的终于预备离开时,白茸忽然想起一事,叫住了他。
这是一块通透雪白的玉佩,上头刻着一朵雕刻的莲花,雕工上成,其上流转着漂亮的水一样的光泽。
白茸说:“这是我的令牌,拿了这个,之后你再要去上仙界,就不需要再寻人批准了。
”
这是白茸的令牌,灵玉宫主人专用的。
上头浸润着她的灵力。
他手指下意识收紧:“这个给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
”白茸笑着说。
他抿紧了唇角,唇角终于上扬,露出了今日第一个真实的笑意。
“我的继任仪式,你若是想过来看,也可以。
”白茸说。
毕竟如今仙界和妖兽矛盾重重,外头大军压境,几日之后,她即将举行继任司木的仪式,她想让九郁到场看看,但是也知道。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继任仪式会来许多仙官,甚至仙帝也会到场,至少九郁无法光明正大用这样的身份观礼。
否则,会给九郁甚至外仙界都带来麻烦。
因为授课和农田之事情,她最近在外仙界声望越来越高,加之之前蟠桃宴上,她和妖皇那一点捕风捉影的传闻,若是九郁再出现在她的继承仪式上,其实舆论对她会也很是不利。
九郁知道她不在乎这些事情,但是他并不想给她增添这样的烦恼。
他握紧了手中玉佩:“你走吧。
”
夕阳下。
两人终于分别。
白茸没有对芙蓉提起今日的事情。
回了灵玉宫,沐浴之后,她只觉得压在心中那一块巨石,似一下被搬走了一半,虽然依旧剩下对他浓浓的歉意,可是,比起从前,那一想起来便痛苦到难以接受的负罪感,已经舒好过太多。
白茸的继任仪式在花神宫举行。
她成功通过了灵力检测,并且通过了三位月令花仙的测试。
仙帝果然到场了,一身玄衣,看着器宇轩昂,含笑看着司礼将代表司木权位的玉露瓶与百木图传授给白茸。
包括固芙蓉在内的月令花仙都到场了,只是看来看去,都只有十一个。
少了一个。
看到仙帝眼神,白茸没说话,芙蓉却不敢隐瞒或者装作视而不见,只能小声说:“阿梅今日身体忽发恶疾,卧床不起,所以……”
仙帝浓眉一皱。
司礼说:“竟然会有如此反常的恶疾,倒还真是凑巧了。
”
白茸一笑:“我已经认识梅仙子了,她近来身子骨确实一直不佳,待仪式结束之后,我会上门探望。
还望这次包容。
”
既然她自己不介意,司礼便也不多说什么了。
眼见仪式即将结束。
玉露瓶在她手中,发出了淡淡的碧色光晕,证明它认可了这一任主人,并且也承认她的灵力修为。
众仙面上都露出了笑意。
却不料,就在这时,宫门打开了。
一列兵士出现在了门外,为首的一个穿着银泡,眉目飞扬的年轻将军。
看清他的面容之后,在场诸仙面容纷纷一肃。
竟然是华渚亲自到了。
虽然暂时休战,可是,他也是敌方将领,竟然就这样大喇喇地直接来了九重霄。
“参见仙帝陛下。
”华渚一眼就看到了正中身着白纱衣的婀娜女子。
那被他藏在乾坤袋中的寒玉簪,在这一瞬,忽然热了起来,甚至在乾坤袋中开始微微跳动,华渚不动声色,试着朝她方向走了几步,可以明显感受到寒玉簪正在激动雀跃发烫。
如此明显的反应。
华渚心中一下有了七八成把握。
说起来,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神女本体,他素来不重女色,可是这一次,却竟也被震到了一瞬,一时竟然颇有些明白了,为何陛下与她这么多年纠缠不休。
华渚朗声说:“我们陛下得知今日是神女的继任仪式,特此派我过来恭贺,并且,带来了一些薄礼。
”
随着他话音刚落,他身后兵士将那几个沉重的箱子搬了进来,就地打开。
看清那箱中之物之后,这些仙都被震撼了一瞬。
南海鲛珠,冰海的玉器,北冥凤羽,来自古幽天蚕纱,加之数不清的灵药灵植。
这样多的天地至宝,即便是九重霄中人,都有几分被震撼。
最引人瞩目的,还是正中用龙血织染出的那一匹赤绸罗,在阳光的照射下,那光晕似金非金,似赤非赤,据说是三界之中最漂亮的红,穿在身上,轻若无物,刀枪不入,是天地至宝,从前仙界世家子,与道侣的昏礼上,可以用赤绸罗缝喜帕都极为难得,极少能见到这样完整上乘的赤绸罗。
“如何。
”华渚对着白茸笑道,“不知神女可否喜欢我们陛下准备的礼物。
”
白茸垂着眼,淡淡说:“还将军还带走。
”
“无功不受禄。
我无福消受。
”
她确实丝毫没有多看。
“无功不受禄?”华渚似乎很是诧异,对仙帝作揖,“莫非,我们从前与陛下预定好的换虏仪式不能照办了?”
之前,他们传音中说好的,如若神女不亲自来下界何谈,事情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让神女过来谈和,是论和的前提。
“还望陛下不要让属下无功而返。
”华渚说。
毕竟。
他来就九重霄,便是为了接她与仙界的其余使者下界和谈。
白茸不明就里。
仙帝淡淡说:“朕说过的话,自然不会出尔反尔。
”
仙帝温和地说:“有一件差事,或许需要你下界一次。
”
他的灵力蔓延开,已经无声无息设下了禁制。
仙帝修为深不可测。
只有他们两人,可以听到对话。
仙帝说:“仙界几员大将,在前线作战时不慎中计被俘,其中,也包括朕的侄子禄日,因此,为了减少不必要的牺牲,朕和妖界商谈了换虏仪式。
”
“与妖军战役暂时还不可能结束,需要长线作战,因此,这一次,朕便答应了妖界的想提议。
”仙帝并未隐瞒,而是将事情缓缓和盘托出。
“你是朕可以想到的,最适合走这一趟的合适的人选,未参与战事,中立,修为足够自保,并且素来与外仙界妖兽友好。
”仙帝说。
“不过,你若是实在不愿,朕也不会勉强。
”仙帝说,“那么便让司礼过去跑一趟。
”
白茸咬着唇。
华渚在这种时候公然出现在九重霄,其实意有所指,让他们无法拒绝也没有再从中斡旋的时间。
逼她立马做出答复,若是仙帝要求换人,他不同意的概率极大。
白茸说:“白茸受陛下照顾良多,感谢陛下的信任,作为九重霄上仙,这也是我的分内之事。
”
虽然不属于她的职责范畴。
自从白茸从仙界归来之后,仙帝一直对她多有帮助。
她不愿让他为难。
况且,她想到了外仙界那些年幼的妖兽。
若是这一次谈和仪式上,她可以与对面好好沟通,让战火迅速平息下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仙帝撤销了禁制。
华渚知她已经答应下来后,面露微笑:“明早,华渚便会在南天门等候神女。
”
两界的谈和放在了六月。
华渚暂时退兵。
他会带着一列妖兵,亲自来仙界天门匝道迎接神女下界。
这一日花神殿中的事情,足足在九重霄流传了一月,说什么的都有,尤其是结合蟠桃宴上妖皇与她的流言蜚语,说什么的都有。
若化问:“仙界如何保护她的安全?”
“贪狼和武曲会随司木一起过去。
”仙帝说,“妖界自也有俘虏压在仙界。
”
妖界和仙界交战各有胜负,沈长离麾下的两员大将也被仙界俘虏,一个与镜山沾亲带故,况且,贪狼和武曲的能耐也不容小觑,就算无法击败他,带一个人离开回到仙界也不困难。
况且,仙界提出,要司木下凡,需要华渚留在仙界作为人质。
妖皇答应了。
这边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华渚是他麾下大将,他的心腹,左膀右臂,他不可能会愿意用这样一个将才换一个不一定能留得下的女人。
他不觉得沈长离会做这种失去理智的事情。
……
白茸回到了灵玉宫,时间实在是过于匆忙。
她只剩下了一晚上的准备时间。
按理说,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沈长离。
只是,她看了眼水镜,只要她不承认自己是白茸,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况且,她和白茸从前模样也有不小区别,他如何就可以断定她是白茸呢。
她这辈子,实在是不愿意再与他有任何接触。
她盘腿在化露池边坐下。
用剑气削下了一截桃枝。
旋即,她结印,催动法诀,用簪子刺破了自己的眉心,她用自己眉心取出的一点精血,滴落进了那桃枝里。
仙界不一定会保障她。
她需要自己给自己准备退路。
桃枝发出了一道绯色的光,旋即,便开始逐渐扩大,甚至开始变化出了一个曼妙绰约人形,与她面容生得一模一样,得了那一滴精血后,那桃木做的傀儡,视线竟然也开始变得有神。
翌日。
白茸没想到,下界的见面仪式,会举办得如此盛大。
妖界过来的白羽辇中停在南天门。
这一次来的不是华渚,却是另外一个英姿飒爽的小将,应原身也是猛禽,看着和华渚神情隐约有几分相似。
白玉辇上绘制着夔龙纹章。
白茸朝那小将点点头。
她今日心情不要愉悦,便没有带着笑容。
苍揭看看她,视线停止了一瞬。
艳如桃李,冷若冰霜,九天之上冰清玉洁的仙子是什么模样,在看到她的一瞬,似乎也有了明显的模样。
“得罪了。
”他恭敬地给她掀开帘子,请她上了步辇。
帘幕被微风掀开,隐约露出其中一道绰约曼妙的身姿。
白羽辇行进速度极快。
白茸单独坐在第一个步辇上,使节团随在后头。
里头散发着淡淡的香,拉车的飞鸟通体雪白,没有任何杂色。
她手臂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