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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黑暗地母的礼物(上)> 第三章 雨田和小蔓

第三章 雨田和小蔓(3/3)

道教小学是很操劳的,她天性里头愿意过一种操劳的生活,现在终于逮着机会了。

    很小的时候,她不是连爹爹理发的事都要管吗?她从什么时候起变得这么懒散了?真是羞愧啊。

    面对谢密密这样早熟的孩子,小蔓尤其羞愧。

    爹爹打发他来的用意是明显的。

     雨田忽然主动给她来电话了。

    她屏住气一声不响,因为她在看他头顶的那只鹰。

    如果她一讲话,非洲的画面就会全部消失。

    事情总是这样:只能一个人讲话,或者她,或者他,这样就能身临其境。

    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她的确看见他的身影消失在雨雾中了。

    他换了地方,这是他刚才含糊地告诉她的。

    他坐上吉普车,驶向了另一个名字不详的国家。

    从后窗向外瞧,可以看见远方的狮群。

     小蔓迷惘地对自己说:“非洲的姑娘怎么样?”接着她就扑哧一笑。

    刚才她看见的可不是姑娘,是狮子。

    不过那些狮子也许是黑人女郎的化身?多么迷人啊。

    那么雨田,还会回来吗?同上一次雨田坐牢时不同,这一次她没有出去做苦力的冲动,她老是遐想,她感到这种遐想对自己有益。

    如果雨田在河里,她就在脑子里设想一场谋杀,她自己是唯一的观众。

    如果雨田在草原上,她的思路就跟随那只兀鹰盘旋,准备着一头扎下去,介入下面的争斗。

    如果雨田坐在吉普车里跨越国境,她就会看见埋伏在凤仙花丛中的歹徒。

    小蔓只要一静下来就关注着雨田的事业。

    奇怪的是这种关注并不影响她自己的心绪,她觉得自己现在反而比从前更有定力和信心了。

    她找到了绘画的灵感,她现在画出的水墨猴应该可以直接同雨田对话了。

    最近她同爹爹又恢复了幼年时期的那种依恋关系——多少年都已经过去了啊! 她隐隐约约地感到雨田的远行是明智之举。

    不然的话,她都不能判断出自己已经沉沦到什么程度了。

    她一贯认为雨田是心灵敏感的人,很可能比自己更敏感。

    他能不看出她的身心的停滞吗? 那一次从古平老师那里回来,小蔓就下定了决心要做一件事。

    后来那件事的轮廓就慢慢显出来了。

    她一时冲动就打电话告诉了爹爹。

    她打完电话又后悔了:毕竟没有把握啊。

    如今她顺利地获得了职位,可是她究竟适不适合教书育人?如果她的班级多来几个像谢密密这样的学生,她的神经可就要崩溃了。

    雨田啊雨田……现在还念叨他有什么用? 小蔓下楼到小区的花园里跑了十几圈。

    她眼里的天空是非洲的天空,那两只灰鸽则成了兀鹰。

     她跑完步回公寓楼时碰见了雨田珠宝行的那位同事。

    他是来公寓看他弟弟的。

     “小煤,你过得很潇洒啊!”他说。

     “是吗?珠宝行的同事怎么样?也很潇洒吧?” “不,你说得不对。

    实际上,入了珠宝行就像入了地狱。

    工作虽不累,却每天心神恍惚。

    雨田告诉过你吧?” “他从不谈这类事。

    他是个开朗的人。

    ” “真可惜啊。

    ” “你的意思是他要倒霉了?” “不,你说得不对。

    我的意思是,我要是像他一样轮上去非洲就好了。

    身在珠宝行,企盼的不就是这个吗?” 那位同事的话令小蔓对珠宝行的工作摸到了一些头绪。

    难怪雨田一直说自己愿意待在珠宝行,他真是个深谋远虑的家伙。

     小蔓在公寓的阳台上坐到深夜。

    后来一个久不联系的大学同学给她来电话了,那人的声音幽幽的。

     “我这里有一些信息,是关于雨田的。

    我也是刚刚得知。

    还有改变的余地吗?他好像破釜沉舟了。

    ” “为什么你想要他改变?”小蔓屏住气说道。

     “我倒不想要他怎么样,我只是打探一下,毕竟是老同学嘛。

    说实话,我心里真羡慕他呢。

    ” “原来这样。

    ” 小蔓回到阳台上,深深的黑暗包围了她。

    她听到了雏鸡的低语。

    多么熟悉的记忆,可这不是记忆,是半空传来的声音。

    那些雏鸡,有的是两三只,有的是一群,似乎都很兴奋。

     那野人也像独木舟的主人一样不辞而别了,雨田在那土洞里待了一天多。

    傍晚时分来了吉普车,雨田二话不说就提着行李过去了。

     “河里上来的?”那黑人翻着白眼问他,说的是英语。

     “嗯。

    ” 过边境线时,车子遭到了扫射,但这车子是防弹的,并没有受到损坏。

     黑人司机精力饱满,全速行车,车窗外的风景像闪电一样,雨田根本就看不清。

    他的脑袋轰轰响,他暗自思忖:这是时速多少千米?他感到自己挣扎在死亡线上。

    幸亏小蔓来电话了。

    小蔓一来电话,车速就慢了下来。

    黑人那杀手一般的面孔也变得柔和了。

    大概他在偷听吧。

    小蔓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很近,就像在他耳边说话。

     “雨田,你记得第三盏路灯边的那个小酒馆吗?” “小蔓,你好吗?我是在非洲腹地和你说话呢。

    ” “好,好!祝你一帆风顺。

    ” 她挂上了。

    这是她和他第一次对话,雨田激动得不能自已。

    她提到的小酒馆卖烈性酒,常有人因喝醉丧命。

    也许酒里头被下了毒,但没有证据。

     “你这人运气好,我刚才正要冲到河里去。

    ”黑人说。

     他又发疯了,比先前开得更快。

    雨田干脆闭上了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雨田将思维固定在那个酒馆里。

    那大玻璃窗后面长年累月群魔乱舞,发生过一些什么事呢?对了,发生过三位女士挑战极限的事,她们发誓要将柜台上的瓶装酒喝完。

    但她们并没有因醉酒身亡,她们才是真勇士。

     车子停下了。

    那人朝雨田挤了挤眼。

     “你到了苏丹,”他冷冷地说,“你要是有顾虑,就不用下车。

    ” 雨田的确有顾虑,但他还是下了车。

    来迎接他的是说土话的黑人大妈。

    她用手在他的旅行包上指指点点,雨田怀疑她是在说他包里的钻石。

    她得到信息了吗?她将他带到路边,要他打开背包。

    雨田照办了。

    可是黑人大妈看也不看皮袋里的钻石,只是反复用右手做出打电话的模样。

    雨田将手机交给了大妈,她笑起来,立刻熟练地拨通了小蔓的号码,用土话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通,然后又皱着眉头听了好一会儿,才将手机还给雨田。

     “爱情?”她用英语说出这个词,突然爆发出大笑。

     雨田惶惑地站在那里看她笑。

     她笑够了后,就挥手让雨田跟她走。

    她穿着黑裙,骄傲的身体仿佛一座移动的小山。

    雨田从未见过这么美的黑妇人,惊讶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在心里不停地说:“您是谁?您是谁?……”但他始终不敢问她。

     她家里坐着一位老头,大概是她丈夫。

    墙上挂着不少年代悠久的照片,好像是家族的祖先。

    难道那个时候他们就有了照相机和摄影技术?很可能根本不是她的祖先,这些面相古老的人是从另一个世界入侵进来的,比如火星或土星之类。

     那老头一直没有抬起头来,他对生人完全没有好奇心。

     大妈要雨田钻进一个半人高的木笼子,那里面有羽毛美丽的热带鸟儿,一共五只。

    他刚一钻进去,她就将门锁上了。

     油灯一会儿就灭了,雨田坐在事先放进去的一把小椅子上,心潮起伏。

    那些鸟儿有点不安,跳过来跳过去的,还踩在他的脚背上,令他感到很舒服,也很亲切。

    他甚至幻想它们驮着他飞向天空。

     黑暗中有人问他什么事,雨田估计是那老头。

    他听不懂,只是感到那语气有点严厉。

    同一句话问了三遍,雨田没有回答,他就不再问了。

    雨田听出他在移动,好像躺到床上去了。

     夜很深沉,鸟儿们终于安静下来了。

    雨田想,大妈将他锁在笼子里,是怕他要乱跑吗?现在有什么样的危险包围着他呢? 他坐在那里,睡着了一阵又醒来一阵。

    他听见他的手机响了两次,但是手机放在包里,旅行包放在外面的木椅子上,他只能干着急。

     下半夜,手机第三次响时,大妈从床上下来,摸索着接了电话。

     她很激动,叽里呱啦地提高了嗓门。

    床上的老头生气了,发出狼一样的叫声。

    大妈不怕他,照样高声大气地说话。

    雨田猜不出小蔓在那头说些什么,只是感到异常不安。

     大妈笑起来,将手机往地上用力一摔。

    整个屋子里都变得死一般的寂静。

    雨田在笼子里发抖了。

    来非洲多久了?一个月?一个半月?他忽然有了强烈的回家的愿望。

     黑暗中,他听见大妈在开笼子门的锁。

    他猫着腰,拨开那些鸟儿,费力地钻了出去。

     他被推出了屋子,背包也被扔了出来。

    雨田估计是老头干的。

     外面伸手不见五指,他像盲人一样摸索着走了一段路,又不敢走了,干脆原地坐了下来。

    “非洲真是一块不安的大地啊。

    ”他说。

     有人一把将他拖进了吉普车。

    黑人司机咬牙切齿地说: “他们偷走了你的钻石!” “不要紧。

    ”雨田说,“我都已经把它们忘了。

    ” “你是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 “也许吧。

    ” 这一回,车开得很缓慢,外面忽然月光遍地,犹如仙境。

    车里在放音乐,居然是《梁祝》,雨田听得浑身战栗。

    音乐结束后就只有发动机轻微的响声了。

    他们仍然是在平原上行驶,无遮无拦的,有说不出名字的古树,还有一些点着油灯的小屋。

    一群一群的动物在悠闲地散步,好像是梅花鹿,仔细一看却是斑马。

    少年时代,有好多年里头雨田曾为斑马的花纹发狂,他收集了无数斑马的照片。

    现在他就近观察它们时,觉得它们身上的花纹成了模糊的一团,根本看不清楚。

     黑人似乎觉察到了他的渴望,将车开得离兽群更近,紧挨着它们擦过。

    这一来,雨田看到的花纹就变得狰狞了,他在心中嘀咕:“莫非这是地狱的入口?”它们一点都不害怕,争先恐后地要挨近车子,好像要同这两个人交流似的。

    雨田不敢下车,主要还是因为那些花纹,他从来没有对一样事物这么恐惧过。

    后来他又使出一贯的法宝:闭上了眼。

     当他再睁开眼的时候,他们的车子已经离开了斑马群,在空空荡荡的平原上慢慢行驶。

     “这是苏丹吗?”他问。

     “不是。

    ”司机回答,接着又说了一句土话,像是在骂人。

     雨田打开旅行包找他的手机,他里里外外翻遍了,还是找不到。

    他忽然记起黑人大妈将手机摔在地上了。

    她没有捡起来。

    但令他意外的是,那钻石皮袋还在包里,钻石也没少,一想到他的手机被黑人大妈控制了,他心里就很难受,想要呕吐。

     “我们可不可以转回那家人家去?”他试探地问司机。

     没想到司机一点也不吃惊,嘲弄地回答他说: “我们一直在围着他们家绕圈子,就是为了等你打定主意嘛。

    ” 他猛地一刹车,冲雨田吼道: “下车!” 雨田下了车,一眼看见面前的两个黑影。

     “你为什么把这东西留在我们家?”大妈说,“这很不好,你给了我们太大的思想包袱。

    我和大爷翻来覆去地不能入睡,都快失去生活的信心了。

    我们一直在问自己:如何面对小姑娘的提问?你大爷就装扮成小蔓,我们一问一答,把脑袋都搅昏了。

    ” 她用力将手机塞在雨田怀里,两人一道转身回屋里去了。

     雨田也回到了车上。

     “你真是个白痴。

    ”黑人司机低声说,“你以为他们还手机给你是好心吗?你就等着受苦吧。

    ” 但是雨田不怕受苦,他将失而复得的手机贴着自己的脸,感到无比欣慰。

    他又回想大妈说的一番话,不禁笑了起来。

    他设想老头扮成小蔓的样子,感到简直匪夷所思。

    想想看,小蔓有多大魅力,居然一下就赢得了这个古怪老头的心!他又想,表面上是他来了非洲,其实来这里的却是小蔓。

    而且小蔓是此地的主人,他只不过在走马观花。

     黑人司机将座位放斜,仰着头,一会儿就打鼾了。

    雨田的眼睛也睁不开了,他也一头倒在背包上睡着了。

    其间他醒来好几次,但都是立刻又睡着了。

    他感觉这一觉睡得特别长。

     他醒来时,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绑住了,嘴也被堵上了,但眼睛却没有被蒙上。

    有几个黑人小伙子端着枪在周围走动。

    他看见他的旅行包内的东西都被翻出来了,钻石被撒在地上,似乎没人对它们感兴趣。

    他的手机原来是放在上衣口袋里的,现在他感到那里空空的,一定是被他们搜走了。

    看来这里的人都只对他的手机感兴趣。

    这些人是什么类型的人呢?他对直望去,果然发现了他的手机。

    一个瘦高个儿正拿着它在同小蔓通话,雨田在心里暗暗叫苦。

    “小蔓啊小蔓,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啊?”那瘦子似乎很激动,一会儿蹲下去,一会儿跳起来,他在大喊大叫,他说的是土话。

    雨田的心都要碎了。

    他发出了一声长长的狼嗥,他忽然变成了狼。

    那人吃了一惊,朝他走拢来,仔细打量了他一会儿,一声不响地将手机放回了他的衣袋。

     “你,狮子?”他用生硬的英语说。

     雨田连忙使劲点头。

    他感到大惑不解:刚才自己嘴里被堵着毛巾,是怎么发出叫声的? 瘦子又将他口里的毛巾扯掉了。

    他想讲话,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了。

    雨田将自己的这些反常归结于环境对他的作用。

    他待的地方还是平原,四面看不到遮挡物。

     “狮子?”那人又问。

     雨田连忙又点头。

    他发现那人眼里对他有了畏惧。

    雨田想,我这副模样难道像一头狮子吗?还不如说是一条落水狗呢。

     那人把捆着他的绳子都解开了。

     “你走,你走。

    ”他说。

     雨田站在原地朝四周张望,不论他朝哪个方向看到底,都只看到地平线,既没有路,也没有房屋。

    他踌躇起来了,他可不想死在这地方。

    黑人手握着绳子,向他比画着,他要捆雨田。

    雨田连忙点头。

     于是他又被绑在那棵树的树干上了,只是这一次他的嘴巴没有被堵上。

    天已大亮,此地气候十分宜人。

    忽然,雨田发现这些黑人都在离开他。

    他们一会儿就走得不见踪影了。

    这真恐怖。

     很快他就发狂了,他又发出了狼的嗥叫,叫了又叫。

    周围没有任何回应。

    后来他上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弹一弹的,不屈不挠地呼叫着他。

    他在手机的蜂鸣声中恢复了理智。

    他发现前方有个细小的黑影在往他这边移动,慢慢看得清了,是一个小女孩。

     “叔叔啊!”女孩喊着跑向他,她说的是英语。

     一到面前她就敏捷地伸手拿去了他的手机。

     “他在这里!他完蛋了!对啦,你猜得对,这里风景很美!” 她接下去又将手机拨弄来拨弄去,喜不自禁的样子。

     “你能帮我吗?”雨田问她。

     “帮你?不!”她坚决地摇头。

     雨田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她。

     “你自己站起来!”她严厉地说,“一、二、三!站起来!” 雨田真的站起来了,只有腿上和手臂上的道道血痕证实着先前的捆绑——绳子都掉在了地上。

    他从小姑娘手里拿回手机,对着它反复地说:“我成功了,我成功了,我……小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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