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金銮殿(2/3)
样从我那台机器后面冒出来……好,公司也可以不全赔,我现在就去找大肚川,我知道他住哪儿,我还要带上同一个车间的伙伴们,他们都可以给我作证。
作什么证?
就是那天上午大肚川有没有来我们
车间。
这个没用,除非他们证明大肚川的某种不合常规的行为导致你走神或者干扰你工作。
他在别人面前一晃眼就过去了,为什么站在我面前不走?
他在你面前站了多久,说什么话了吗?他盯着我看了很久。
到底多久?
起码半分钟。
他对你说什么了?
他说…·他什么也没说,就盯着我看。
叔,这事我会调查清楚,会找目击者,会看监控视频,我想不出他为什么要盯着你看半分钟…你没在车间抽烟吧?
他把烟屁股丢到纸杯里,一摊手说,你叔从来不在车间抽烟,你叔模范遵守公司的规章制度,兵仔,你听说过叔啥时在车间抽烟了?
没。
兵仔,叔呢,也不想真的为难大肚川。
你是新村主任,搞不好上寮人还以为咱黄花岭人搞他们呢,叔是为你考虑。
谢谢叔体谅。
兵侄啊,咱都是山里人,在这里给人家打工的。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想起了贺虹和我说的一些话。
我说,叔啥意思?
你不明白?你以为住了老板的房子你就真的是老板的人了?你还真把尾巴翘上天了?
叔,话不能这么说,王老板、王总毕竟是我们黄花岭人的衣食父母。
我有个主意,你和大肚川说说,就说那天钻头不知出了啥故障,突然就钻下去了,就是说,钻头刚离开垫板,一秒钟不到又钻下去了。
车间有视频监控。
视频可以删除啊。
叔,就算钻头突然钻下去,无非也就是把树脂压片压住了,你拿不出来。
无论如何,你不该在那会儿把手指头伸到钻头下面去啊。
你的意思是不肯和大肚川说这个事喽?
叔,如果是机器故障,大肚川有责任,公司就会处理他。
你于心何忍?
那你的意思,就是不肯管叔的事喽?他挑衅般地又点上烟,猛地呼出一口浓浓的烟雾,扑在我脸上。
自业我憋住,不发作。
我说,叔,我想啊,你明天就回去上班,找找感觉,如果跟不上平均进度,我可以请大肚川把你那台机器的操作时间放缓,让你领计件工资。
如果左手实在有点儿不灵便,可改用右手。
我估计一个月下来,你的进度肯定就能跟上去。
以后操作熟练了,你再随大流,领计时工资。
如果还能提高,也可再改领计件工资,请大肚川缩短你那台机器的操作周期。
兵仔考虑得真周到。
叔,你喝茶。
兵侄你变了,心里头只有你老板·兵侄啊,王老板是彻彻底底把你收买了啊。
他是不是还跟你说,以后把房子赠送给你啊?
叔,这段时间你们都在瞎嘀咕些啥!我终于发火了。
兵仔,机器故障怎么了,人都会生病,不能什么事都赖到大肚川头上。
你什么意思?
机器是老板的,机器把我的手指头压碎了,老板全额赔我钱,十级伤残的标准是.
够了,叔,你再胡搅蛮缠,我就按公司制度执行了,该赔你多少就多少。
你也可以不用再去上班,你还可以去县里找劳动部门,去法院起诉公司。
我从沙发上起身,指着门口说,我得抓紧回家,回你所说的那个金銮殿,公司里还有一大摞资料等着我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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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志兵,有你好看的!他悻悻起身,恶狠狠地斜我一眼。
我憋着一肚子火回到锦园。
一路上,我闹不准该不该和贺虹说刺头的事。
到了家里,发现她脸带喜气。
猜猜,家里有什么事?她故作神秘。
评上省教坛新秀了?
那个算啥,你这头蠢驴…你从哪里回来,怎么满脸晦气?
从公司加班回来。
我撒了个谎。
我怎么觉得你回来过了?她指了指书房。
我无言以对。
她回家显然有一会儿了,长发上散发着好闻的洗发水味道。
你在猜呢?她指着肚子。
你……啊,贺虹你有了?我跳了起来,紧紧地抱住她。
我亲吻着她的额头,她的脸颊,她的耳朵。
早上你出门后,我用验孕棒验过了。
她推开我一些,凝视着我的脸。
我怎么觉得你心不在焉呢?
怎么会,我叫屈道,天大的好事啊,我们的孩子……等等,我要给爸妈打电话……你呢,说了吗?
傻瓜,这个喜事我怎么会先告诉别人…你倒是打电话啊。
明天吧,今天晚了。
我改了主意。
不晚…丁志兵,我看你今晚怎么奇奇怪怪的,公司里出什么事了吗?
能出什么事,我立即给爸妈打电话,他们就等着抱孙子呢。
晚上我们相拥而睡,卧房的空气中都淌满了甜蜜的汁液。
第二天上午一上班,我就让大肚川来我办公室。
按照他的说法,他到了车间后,是丁盖忠身上的浓厚酒味把他吸引了过去,并确认酒味发源地就在老丁身上。
你当时对他说什么了?
我说了,怎么一大早就喝酒了。
他怎么说?
他说关你大肚川屁事,管好你屁的机器
就可以了。
他脸红吗?
脸不怎么红,我估计是隔夜酒,脸色褪了,酒劲儿还没完全过去。
他出事时,你就在旁边?
可不是嘛,他说“屁的机器”时,是看着我说话的,手却往机器伸过去。
手伸得太长了,我刚要制止,来不及了,只听得“啊”的一声惨叫………
他的手为什么伸那么长?压片在什么位置,他不是有数的吗?
应该是被我发现他身上带酒味,有点儿慌神。
其实我也没想拿他怎么样,他说得对,关我屁事。
这该是你们人力资源部管的事,酒后上岗,要扣工资的。
现在说这个还有屁用,我苦笑道,事发后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找你?你为什么不找我?我以为你啥都知道了,已经看过监控视频了。
我只能把他打发走。
随后,我让人把事发时的视频片段发给我。
大肚川应该没说错,我似乎嗅到了视频里散发出来的酒味。
我呆坐了一会儿,想着怎么和王总沟通。
既不能昧着良心出卖公司利益--明明是丁盖忠酒后出事、但也不能让公司一毛不拔,那就不能让王总知道他酒后操作机器。
怎么想也是白想、直想得膀胱发疼。
食堂吃的早餐,我喝了一大碗豆浆。
在洗手间意外地和丁盖忠迎头相遇,我显然不能掉头回去,膀胱和自尊心都不允许我这样做。
我讪笑着打了声招呼,叔,你也在啊。
他一边歪头看着我,一边慢条斯理地提裤子,拉拉链。
他的注目让我很不自然,我想表现得满不在乎、但还是稍侧转身子。
膀胱一阵阵抽搐、就是尿不出来,直至他转身去洗手,我骤然放松。
我又和他站成了一排。
我说,叔,你也洗手啊。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印象中他便后从不洗手。
他只是在等我。
在厂区拉尿不湿。
他说着,小心翼翼地从挂在墙上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用心地揉搓着双手。
那到这里就讲究起来了?
我愣了,他这唱的是哪出戏。
我不知王总是否知道某个车间有个工人啥时被钻头压碎了一截手指,我正打算去汇报呢。
类似的事情之前偶有发生,这个手臂刮破皮,那个脚背被重物砸到,还有打架打断腿的,下雨天在食堂吃饭脚底板打滑额头磕在桌角磕出一个洞的,五花八门,无奇不有。
对王总来说,只关注小事故的总体数量,不会把某一事故和某个具体的人物形象联系起来。
兵侄啊,你是咱黄花岭村的人,还捧着老板的饭碗。
你不方便出面,你叔理解。
我把纸巾揉成一团,丢入洗手台的圆洞中。
他有样学样。
叔,先去我办公室。
兵侄,行政楼里的茅坑简直就是金銮殿啊,白白的瓷砖墙壁上一尘不染,还发着光哩,苍蝇都会脚底打滑掉下来。
叔,那是灯光照在上面。
兵仔,我觉得到这里上茅坑真的是人生享受啊,以后得多来。
你没事老跑这里干什么?有事没事得看今天。
走啊。
我向他招手。
一共才五层楼,为什么也要装电梯?他不为所动,像充满求知欲的好学生。
方便工作啊,叔。
王总他们坐五楼,我在一楼的电梯前看到了。
五楼的茅坑是不是更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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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肯挪动脚步了。
他说得没错,王雷光总经理和几个副总坐五楼。
五楼还有大小两个会议室。
二到四楼是公司各部门,一楼是食堂和行政人员休闲活动室。
人力资源部、办公室、财务部在三楼。
一楼电梯旁的墙上贴着楼层示意图。
兵侄,我能不能到你们食堂吃饭啊?
我没吱声,因为走在走廊上,身边随时有人穿过。
到了办公室,我不敢去坐大桌子后的转椅(那样恐怕他又会说老板椅就是气派,还能三百六十度转来转去,啧啧),而是和他一起坐在小沙发上,还奉茶伺候。
他看见茶几上有烟灰缸,立即掏烟点火,还毫无必要地丢给我一支。
厂区和行政楼,一个天一个地,兵仔,你不能不管不顾啊。
他喷着烟雾说。
他这话,与其说是向我提要求,不如说是发感慨。
的确,厂区和行政楼是两个世界,厂区十几个不同工序的流水线车间,还有仓库,又分原材料仓库、半成品仓库和成品仓库,才东西两头各一个公用卫生间。
人流量大,很难时时做到卫生清洁干爽,下雨天就更糟,地面湿哒哒。
一个大食堂,只提供午餐,工人们分时用餐,伙食自然也比不上行政楼的。
叔,这个我管不了,你也不能到行政楼食堂吃饭。
我看到一楼有乒乓球、台球。
那也是只给这个楼里的人午饭后消遣用的。
你把厂区的食堂伙食搞上去,把茅坑搞干净,拉屎的感觉就像上高级酒店品尝美味佳肴。
改善车间环境,多开几个窗户通风-一那塑料味儿头一年我真是受不了啊。
这样,大家就会感念公司的好,从此神清气爽,拼命干活儿,为老板挣更多的钱。
我想不管我说什么,都是鸡对鸭讲,只好闭嘴。
兵侄,你想不想叔回来上班?他突然露出一副谦卑的笑容。
想啊,叔,你才五十岁不到呢。
我违心地说。
你我都一样,不管干到五十六十,永远都改变不了给人家打工的命运。
兵侄你说是不是?
我讪笑着。
我在来行政楼的路上,碰到大肚川了。
我想啊,只要他不说,我不说,你不说,就没人知道我喝酒的事。
这么说,他们两个在路上说过什么了。
我说,既然你知道喝酒不对,就不能少喝点儿?
刚才我骂他了,前一天喝酒,怎么能算喝酒呢。
就他多事,乱嚷嚷。
你承认了?
我承认什么,我什么都没承认,我根本没喝酒,你闻到视频里的酒味了吗?他警觉起来了,双眼炯炯地盯着我。
叔,你别以为别人都是傻子,除了大肚川,你前后左右工位的工友也都会闻到你身上的酒味。
换在昨晚之前,我只知你是不小心,当你是工伤。
现在不行了,你酒后上岗,首先违反了劳动纪律,你自己得承担责任。
我是前一天夜里喝的酒!喝到几点,在哪里喝的?
和排骨佬、南瓜脸、鸡屁眼儿个村里人,你都认识,在桥头排档一条街喝啤酒。
啤酒能算酒?猫尿一样。
我保证,没超过零点!
他拍起了胸口。
叔,我是在跟你好好说话,喝酒就是喝酒,跟零点不零点啥的没关系。
公司的钱,不是你丁志兵的钱,你嘚瑟什么?他恶狠狠地盯着我,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我没嘚瑟……
十级伤残,赔我七个月工资,分你一半怎么样,兵仔?他又嬉皮笑脸了。
我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说,叔,如果你决意辞职,我可以违背公司制度一回,不把你酒后上岗的事说出去,按照工伤条款,结合具体情况,你操作失误负担一半责任,公司承扣一半………
老子要全额赔偿,老子现在是残废人!他朝着我的面门吐出一口烟雾,扑哧一声响。
在我听来犹如放屁。
我说,那就没得谈了!
你啊你,自从住进了老板的金銮殿,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就算我没住进老板的金銮殿,我也不能昧着良心做事。
那当年鸡屁眼在原材料仓库偷铜圈,卖了一万多,你压着不报警,只让他退还赃款,还让他辞职领取补偿金,风风光光走人。
你就没昧着良心?你对得起王老板吗?
我瞠目结舌。
当年是鸡屁眼的妈找到我妈,痛哭流涕,恳求我手下留情。
鸡屁眼就一个儿子,还是智障,婆娘不敢再生。
本来这事不归我管(保安部经理会直接向王总汇报),我心一软,答应了我妈。
我向王总求情。
他勉为其难地答应。
我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我郑重其事地要求我妈转告鸡屁眼的妈,此事必须绝对保密。
哪知到头来鸡屁眼还是把当年的丰功伟绩宣扬了出去。
我有气无力地说,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鸡屁眼被警察带走,他家里孩子怎么办?
你让老子也风风光光地走人不行吗?老子是残废人,他妈的鸡屁眼好歹还手脚健全。
不行,我答应过王总下不为例。
如果那时候你已经住在金銮殿,你还会损公肥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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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费劲儿地摇头,我也不明白摇头是什么意思。
包庇鸡屁眼,确实也算是损公肥私。
我住进锦园,在丁盖忠看来,好似同样被他捏牢了某个损公肥私的把柄。
丁志兵,有你好看的!
他显然把我的摇头视为坚决拒绝他的要求了,怒目圆睁,一脚踹在茶几上,烟屁股直接掷在地板上,恨恨地起身。
我承认心头发毛,但也只能静观其变。
一天天过去,丁盖忠没出现在公司里。
或许他来过了,但没出现在我前。
以他的旷工天数,公司可以开除他了。
如果他还想来上班,我想我会帮忙,总不能断了他的活路。
如果不想上班了,也要办理离职手续…莫非,他等着公司开除?但每当打电话的念头掠过,我眼前总会浮现他咬牙切齿说要给我好看的狰狞面目,我只能作罢。
我可不想求他什么,给他这样的错觉也不行。
这个卑劣小人不值得我操心,我该为家里的婆娘操心才是正道。
贺虹的早孕反应让我感觉新鲜。
食欲不振,平时喜欢吃的都不大爱吃了。
晨起呕吐,大白天嗜睡,还老是感觉乏力。
她还声称,孕期头三个月容易流产。
我被吓得一惊一乍。
所以当她提出请长假在家保胎时,我立即表示支持。
她说学校只发基本工资。
我说钱不是问题。
她让我安心上班,白天她妈会来陪她的。
我们的计划是,孕期头三个月以保胎的名义请假,第四至七个月不请假,进人第八个月后以身体臃肿为由再请假。
一天临下班时,我被王总叫到五楼。
孙富贵说有一个叫丁盖忠的车间工人,是你们新村来的,好像还是你老家什么村的,酒后上岗,被机器压碎了一截手指,好久没来上班了。
你知道这事吗?
我知道。
向人力资源部请假了吗?
请了…
我稍微犹豫,决定实话实说。
也就是丁盖忠出事后头两周是我准假的,疗伤嘛,后面半个来月我也不知情。
我还反问,他还没去上班吗?
孙富贵说不见其踪影。
奇怪了,如果这个人回来上班了,不是该先去人力资源部办理销假吗?
按规定是这样。
我还能说什么呢。
孙富贵是生产部经理,丁盖忠是他麾下员工,大肚川也是。
我不是没想过和孙富贵说一说丁盖忠的事,问题是,我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或许丁盖忠就去上班了呢?如果我太主动,老孙还以为我和丁盖忠沾亲带故,徇私情呢。
这么说,你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应该不会。
酒后违规操作,又长时间旷工,开除。
王总语气平静,说完,还咧嘴笑了,不过没笑出声。
我莫名其妙地想到一个成语:杀人不见血。
是成语吗?回头得请教贺虹老师。
我心头百味杂陈。
王总决定开除,减轻了我的压力,人力资源部只是执行部门。
我动了恻隐之心,问,能不能等我找到丁盖忠,了解情况再定?
再定?明摆着的事还要再定?丁经理,你和丁盖忠可能乡里乡亲的,下不了手。
我可是为你好,杀鸡儆猴你明白吗?清理害群之马,我帮助你树立权威,便利你日后加强管理……
我和丁盖忠没沾亲带故。
我申辩道,我想我这么说也说得过去,他和我爸是一个曾爷爷,太远了。
那就好。
新房子住得怎么样?
好,好…
那就去办吧。
我还能说什么呢。
开除了,丁盖忠就什么都没了。
我只希望他能明白,一切是他咎由自取。
第二天,我交代部门文书小庞办理开除手续,并联系老丁。
不过我还是把他的工资算到当月,全额结算。
小庞把经我签字的工资结算单送到财务部,后者当天就会把钱打到他工资卡。
我没试着联系他,感觉已恩断义绝。
他不是说过要找王总理论嘛,但昨天王总并没提及此事,看来他还是胆怯。
小庞回头跟我说,丁盖忠说敢开除老子,有他丁志兵好看的。
我告诉他,是王总的决定,他说他不管。
你跟他说那么多废话干吗?我批评小庞。
她说,他不会来公司配合办理手续了。
我轻描淡写地说,无妨。
但我打了个电话给大肚川。
果不其然,是他把丁盖忠的事捅给了孙富贵。
他抢先说,丁经理不要责怪我没向你汇报,是这些天丁盖忠他妈的老纠缠我,都纠缠到我家里去了,我不能不向孙经理汇报。
他纠缠到你家里?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心头直打鼓,却不完全是为对方担心。
对啊,他扬言我不答应他的要求,就-直上我家吃饭。
他什么要求?
他一口咬定是机器故障,让我按照他的口径说,还说绝对不许提他喝酒的事。
原来如此。
怪不得这些天风平浪静,不是丁盖忠无缘无故地消停了,而是找“仇家”作妖去了。
丁经理你刚才说王总决定开除他,虽然是他自作自受,但……
手续都办好了,他不再是俊杰公司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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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他还是会纠缠我,恕我直言,丁经理,你也当心点儿。
我挂了电话。
不祥之感攫住了我。
几天后,贺虹告诉我,今天家里来了好几个电话。
她妈一接起来,对方没说话就挂掉了。
她也接过一次,同样的情形,问是不是我打的。
我说当然不是。
她说那就奇怪了。
我告诉她没事,肯定是有人打错电话了。
搬到新家后,我们本来没打算在家里安装固话,但要接电信网络,营业厅的人说免费送一部电话机,每月两百元以内的话费白送,于是就装了。
新号码几乎没人知晓,我都没告诉过爸妈。
但贺虹告诉过她妈,仅此而已。
这年头大家都习惯用手机联系,我在家打电话也是如此。
随后几天,同样的一幕上演。
奇怪的是,晚上我在家,电话铃一直不响。
贺虹问我是不是在公司或社会上和谁结仇了。
我说怎么可能,即便有仇家也会冲我来,谁会知道家里的电话号码呢。
我不想让她陷于无缘由的恐惧中,就把连接固话的电话线拔掉了。
安静了几天。
如果没来历不明的电话困扰,这段时间我们的日子过得挺舒坦。
老陶每天一大早过来,照料女儿的一日三餐,我回家就能顺便吃上丰盛的晚餐。
老陶一般不在这儿吃晚饭,她得回去给老贺做晚饭。
我很难碰上老陶,早上我前脚出门,她后脚到;傍晚她前脚走,我后脚到。
肯定是个男人,虽然不说话,但我能听得到他在电话里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偶尔,贺虹还会心有余悸地提起。
电话线不是拔掉了嘛,别瞎想了。
我只能一再安慰。
我总感觉有人找茬儿。
她说话时,身子在微颤。
不可能,我丁志兵一向严于律己,宽于待人,没得罪人。
你好好想想。
她眼巴巴地看着我,话音也在颤抖。
再有人乱打电话过来,你和妈就报警。
话一出口,我随即意识到失言,电话线都拔掉了嘛。
就没人打你电话?
打我电话的人多了。
我是说……那个男人。
哪个男人?不存在的,你就当幻觉好了。
我妈总不可能也是幻觉,那天电话多数是她接的。
你别胡思乱想就好,多把注意力放在孩子身上。
我也想这样……你上下班路上当心点儿。
我开着车,怕啥。
我抱住她,不让她看见我的表情。
我说,没事,没事的。
这话,既是对她说,也是对我自己说。
事情自然不会轻易过去。
我爸一个电话,我放下手头工作,匆匆赶往新村17幢。
他说丁盖忠在他那儿。
我怒气冲冲出现在爸妈眼前。
爸却告诉我,丁盖忠走了。
爸说,小子,你叔说了,他为了公司把手指头都搭上了,他可是你招到公司去的,你不仅不同情,还把他开除了,这事没完。
你说说,你都干了些啥事情?
妈说,老丁,别听你这个堂弟一面之词,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在黄花岭村时就已经臭名昭着。
我一点儿也不奇怪丁盖忠不敢直面我。
知道自己被开除后,他一直没给我打电话就很能说明问题。
他只会使下三烂手段。
我把来龙去脉说了,但没提丁盖忠电话骚扰贺虹之事,怕爸妈担心。
妈一拍大腿说,我就说嘛,这个老瘪三,还说自己忙得很,先走了,做贼心虚呗,不怕老娘杀到他家去?
爸说,听到你要过来,他立马就开溜,我还奇怪呢,他住18幢,就是我们家后面这幢,急着赶回家投胎啊。
爸,妈,丁盖忠就是唬人,真的把事情摆在台面上,他不占理的。
爸说,既然如此,几子你也不用放在心上,这事自有公论,下次见了他,我要好好说道说道,如果他还认我这个堂哥的话。
妈说,他旷工这么久,儿子,你居然还给他算满额工资,给他垫付医药费,也算仁至义尽了。
爸又朝着我说,儿子,丁盖忠说了,你自从住进了老板的金銮殿,公司就成了铁公鸡,对他这样的伤残工人一毛不拔,说你站在资本家的立场上办事,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农民本性。
那怎么啦老丁,难道他还要发动新村的所有人罢免了咱家儿子的主任不成?
我勉为其难地笑笑。
这个丁盖忠,还懂得什么资本家和农民的理论了,不简单。
妈说,对了对了,这个老瘪三还说自己是工人阶级了,是领导阶级,却被资产阶级开除了,还有没有世道啥的。
妈,别听他瞎扯,他算什么工人阶级。
所以啊,儿子,咱不用怕他,什么有完没完,他还能来硬的不成?老娘先打上门去。
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这事哪有那么简单?他躲在暗处,藏在明处。
再说,他没拿到伤残赔偿金,又没了工作,整日里只能在桥头新区和老镇街游荡。
爸这么一说,妈立即被噎住了。
我想了想,还是没把丁盖忠电话骚扰的事说出来。
又没真的出啥事,何必让老人家担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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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公司了,免得王总找不到人。
我宽慰爸妈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丁盖忠闹腾不到哪里去。
就是,妈赞同说,老丁你好好瞧瞧你这个堂弟,什么人!
爸说,要不,你路上碰到秀丽弟媳的话,跟她说说?妯娌间总好说话,要注意态度。
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还以为咱家低声下气地跪下来求她呢。
妈一口否决。
爸想了想说,算了算了,丁盖忠这人,不仅在外头横,在家里更横,在黄花岭村时就经常把秀丽揍得哭爹叫娘,这些年没这方面的风声了,我还以为他变好了。
回公司的路上,我给大肚川打了个电话。
他说丁盖忠自从被开除后,反而不再来他家纠缠了。
我说他消停了就好,这种人,就要给他一点儿颜色瞧瞧。
他说就是就是。
隐约的恐惧时时困扰着我,办公室里骤然响起的电话铃声都能吓我一跳。
每个下午或晚上回家,我总担心家里出啥事了,一开门,就看见贺虹哭哭啼啼地扑到我怀里。
久而久之,回家成了我的心理障碍。
但我怎么能不回家呢。
老陶做好了晚饭就得走,我得凑饭点,饭菜冷了不好吃,更要命的是贺虹非要等我一起吃。
我跟她说过多少次了,孕妇得少吃多餐,不必等我。
她却说,晚饭不一样,两人一起吃才有个家的样子。
好吧,好吧。
婚前,贺虹表现得天不怕地不怕,还是新雅溪里的浪里“彩”条(女性的游泳衣难免花花绿绿),也没老陶的臭架子,平易近人得被我轻易俘获。
婚后,更准确地说,是在她有了身孕后,却受不了轻微的风吹草动。
吃饭时,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想宽慰她几句,又不想挑起话头,左右为难。
饭后我主动收拾饭桌。
她坐着不动,默默地看着我。
我收拾完饭桌,去厨房洗刷锅碗瓢盆。
她倚在玻璃移门上看着我,看得我后背发凉。
直至我用干抹布擦干双手,从厨房走出来,她才开口,谢晓敏你还记得吗?
记得,你镇小的同事,好像也是教语文的?
对啊,她今天给我来电话了。
我笑嘻嘻地说,肯定给你传经授道了,怎么好好孕育下一代。
我记得谢晓敏年纪较大,我和贺虹的蜜月期里,她和其他几个镇小的老师来我们家里喝过茶,嗑过瓜子。
不是,她说有个五十来岁的小老头儿找到五年级的语文备课室了,问贺虹在不在。
那个人看上去狠猥琐琐的。
我按捺住怦怦心跳,绞尽脑汁想着丁盖忠是否见过贺虹…
丁志兵,你是不是知道谁找我?我看你的神色不对。
我不知道,谢晓敏没问他是谁吗?
当时备课室里有谢晓敏和另一位语文老师,谢晓敏不是和我要好嘛,听闻有人找我,就起身回答说,贺虹不在,你有事吗,你是她什么人?那个人说,没事,我明天再来。
谢晓敏说,她请假了,一两个月都不会来学校。
那个人说,我是她乡下亲戚,你把她手机号给我。
谢晓敏就把我手机号给他了。
她还问我有没有接到谁的电话。
他给你打电话了吗?
没。
我暗暗松口气,但很显然,五十来岁,小老头儿,只能是丁盖忠。
他轻而易举地要到了贺虹的手机号,只不知他之前是怎么得到我们家里的新固话号码的,真是无解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