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逃之夭夭(1/3)
浙江省杭州市的西湖东南岸,涌金门至清波门的滨湖地带,有一座被高高的青砖厚墙围着的建筑物。
这幢建筑物共六间,占地连前后花园、草坪在内不足一亩,坐落在景致幽雅的西湖边上,实在是毫不显眼。
然而,本文所述的这起发生于近六十年前的系列飞贼盗案的序幕,就是在这里拉开的。
这幢建筑物原是一座古庵,名叫紫雪庵,兴建于何时已无从考证,只知道民国时期香火曾经旺盛过一阵。
全面抗战爆发前夕,宋美龄和其大姐宋蔼龄来杭州时,曾经来紫雪庵一游,当时的《民国日报》曾有报道。
杭州沦陷后,大约1942年,汪精卫的老婆陈璧君来杭州“视察”,也人内烧过一炷香。
杭州解放后,紫雪庵的尼姑陆续还俗,到1964年,已是一人不剩,成了一座空庵。
紫雪庵空关了半年后,有关部门将其划给了浙江省博物馆使用。
博物馆把一批从民间寻觅到的破损文物运进庵内,调了几名专门修复古物的老匠人(旧称古玩匠),在里面慢条斯理地鉴别、整理、修复。
1966年1月24日,农历大年初四。
早晨8点钟不到,休完三天春节假期前来上班的几名古玩匠已经来到紫雪庵门口。
负责开、关大门兼保卫工作的博物馆干部王家伟还没到,他们只好在门外等着。
这一等足足等了半个小时,王家伟才骑着自行车匆匆赶到。
他下了车,一面一迭声说着“对不起”,一面撕开年前放假时众人一起贴上的封条,开了锁,推门而进。
古玩匠们走进工作室,顿觉异样:室内工作台上原先整理得整整齐齐的工具、书籍和尚未完工的文物一片狼藉!
六十一岁的老匠人赵仁义一惊:“有人进来过了!”
另一匠人徐晓义说:“快看东西少了没有!”
说着,徐晓义和古玩匠陆某直奔库房查看。
库房里堆着半屋子的古陶器、瓷器、青铜器、织绣、文房用具、竹木牙角器,都是待修复的破烂货,没有发现被人动过的痕迹;屋角的一个柜子里放着尚未整理过的符节玺印、字画和少量金银器,两人一看柜锁未动,封条犹存,不禁松了一口气,暗说“万幸”。
就在这时,工作室里传来赵仁义的惊呼:“不好!香筒被偷了!”
徐、陆两人听了不禁目瞪口呆,怔了一怔,拔腿来到工作室一看,果然!
被窃的香筒全称“镂夔变纹象牙箍金香筒”,其造型为华亭式,通盖高24.9厘米,盖直径5.2厘米,座直径4.8厘米;圆形筒柱上镂刻夔龙纹,夔龙之身细长,相互勾连,形成组合图案;筒顶覆亭式盖,上下两端刻成莲瓣状,盖正中雕有莲托葫芦形钮,顶中穿一孔,一组染骨珠丝带直通盖内,连接着一根黄金管,筒柱下连有刻仰覆纹的六足白玉圈座。
使用时,金管底端的金夹夹上特制的香料,香气则自筒壁徐徐溢出,既能清新空气,使人提神养性,又能防病治虫。
“镂夔变纹象牙箍金香筒”系明朝洪武年间大内工匠制造,洪武三年,明太祖朱元璋将其赐予武当山道士。
之后,长期存于武当山道观,直至清朝中期流落民间,后为太平天国待王李世贤所得。
侍王兵败后,香筒不知去向。
1962年,浙江省博物馆组织专家赴浙南觅购文物,竟在松阳县农村一个五保户家中发现了这个香筒。
当时,香筒的所有黄金附件均已荡然无存,仅剩筒体简盖。
专家如获至宝,当场以八百元购下,携回杭州。
浙江省博物馆随即请来北京的文物专家,最终认定这是一件海内外绝无仅有的稀世珍宝,遂拨专款按原样修复。
文物专家花了整整两年时间,查阅了大量资料,比照了多件明清时期制作的竹木香筒实物,绘制了数以千计的图样,终于画出图纸,制作了模型,交由技艺最好的古玩匠赵仁义复原。
赵仁义埋头苦干了整整八个月,春节前总算将香筒按图纸和模型修复。
可是,试下来,香气却难以溢出,便放进铁柜,想待节后上班了再修改,不意竟被盗贼窃走了!
当下,七八个古玩匠围着撬坏的铁柜面面相觑,嘴里一迭声叫苦。
保卫干部王家伟闻声赶来一看,惊得差点儿晕过去,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大叫“保护现场”,带着众人退出工作室,差一个中年古玩匠骑着自行车火速去附近一家工厂打电话向公安局报案,同时报告博物馆领导。
杭州市公安局接到报案,立即派出刑警赴紫雪庵勘查。
刑警在工作室忙碌了好一阵,认定案犯是昨晚进入现场作案的,因为地板上有几个不成形的泥脚印--昨天白天下了雨,外面地上有泥泞。
至于铁柜的锁扣,不是撬坏的,而是用剑砍断的。
工作室里有一柄从战国古墓中挖出的古剑,不敢说削铁如泥,但保存得非常好。
案犯可能没带得心应手的作案工具,遂灵机一动,抄起宝剑,当场古为今用,一剑斩断锁扣,窃得香筒。
其实这柄剑也是一宝,但案犯并未窃走,估计是携带不便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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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案犯是如何进入紫雪庵的呢?据王家伟和一众古玩匠说,他们开门时,门锁及封条都完好无损,这看来应当排除案犯从大门入内的可能。
紫雪庵没有后门,不走大门的话,要进去只有一条途径-越墙。
刑警绕着庵墙团团转,走了一圈又一圈,盯着地面和墙面细查。
地面的潮泥上留有多种尺码的脚印,但一看便知不是新鲜痕迹。
庵墙高达三米,墙面上都是枯萎的苔衣。
如果越墙而入,一是架梯子,一是挂绳子,一是手足并用攀登。
这三个方式中,挂绳子是不可能的,因为庵墙上面一溜平,绳子根本无法挂住。
而另外两个方式无论实施哪一个,墙面的苔衣上都必然会留下痕迹。
然而刑警查了近两小时,未在苔衣上发现任何痕迹!
刑警不由大惑:案犯究竟是如何进去的?
带队的代理处长程子时下令征用一间工作室,就地举行案情分析会。
会上有人提出,从现场勘查情况看来,应当排除越墙入庵的可能,案犯是从大门进去的。
门锁完好无损和动用古剑斩锁,这两点似乎可以表明这是一起内盗案。
这个观点一经提出,立刻得到多数与会者的赞同。
接着问题来了,既是内盗案,嫌疑人是谁?
已到达单位上班的一共有十人:赵仁义等八名古玩匠、保卫干部王家伟和专管烧水煮饭打扫卫生的杂务工秦金珠。
王家伟掌管钥匙,封条也是他制作的;而且,他是出了名的“标准钟”,上班从来不迟到的,今天却破天荒地迟到了近半小时,这是不是刻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让大家看到封条和门锁都是完好无损的,从而洗脱他的嫌疑?
疑点自然而然落到了王家伟身上。
程子时决定找王家伟谈一谈,观察一下他的反应,然后再作下一步打算。
王家伟被请到临时办公室,谈话还没开始,庵门外传来一阵汽车引擎声--浙江省公安厅派来的两名刑侦专家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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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安局接到报案以后,因失窃的香筒是稀世珍宝,该案按照公安部的刑事立案标准属于“特别重大案件”,所以按规定向省厅报告了。
省厅领导生怕市局技术力量不够,指派了两名刑侦专家前来协助侦查。
省厅来了人,程子时只好暂时撇下王家伟,向刑侦专家介绍有关情况。
痕迹专家任大炯听罢,略一沉思:“墙头上面有没有勘查过?”
“墙高三米,案犯若是越墙而入,墙面上肯定会留下痕迹。
刚才我们看了内外墙面,上面都没有留下痕迹,所以我们认为就不必查墙头上是否有痕迹了。
而且这墙太高,我们勘查不便…”
话没说完,任大炯已经朝屋外走去:“我去看看!”
围着围墙缓缓绕了一圈,任大炯回到庵门口,让程子时跟消防队联系,搞一辆有云梯的消防车来,他要勘查墙头。
程子时认为这是多此一举,但人家是专家,专家提出来了,他必须照办。
一会儿,一辆红色消防车呼啸而至。
任大炯登上车顶云梯,让司机把梯子伸到墙头上方尺许距离处,将车子绕着古庵徐徐移动。
行至右侧拐角处时,任大炯突然示意停车。
另一位刑侦专家宁刚和程子时连忙爬上云梯,定睛一看,只见拐角处墙头的枯苔衣上有一掌状压痕!
往下就是拍照、取样、分析鉴定,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墙头的压痕和在工作室铁柜、古剑柄上提取的痕迹相同,均系戴着棉纱手套的手掌所留;根据手掌大小判断,作案者应是成年男子,可能长期从事体力劳动。
刑侦专家和刑警在现场进行了模拟测试,认定窃贼越墙的方式是这样的--在庵墙前一跃而起,伸出一只手在墙头上搭了一下借力,趁势凌空越墙而人。
接着,有刑警在庵外泥地上发现窃贼作案得手后逃离现场的脚印。
他是爬上庵内距墙大约四米远的一株大树,直接跳到墙外的。
刑警在那树上发现了攀爬的痕迹,还意外在树洞里发现了一副作案后丢弃的棉纱手套。
至此,已完全证实该案系外贼所为,王家伟的疑点被排除了。
但是,靠一只手翻越三米高的围墙,从五米多高的树上轻松跳跃四米远的距离安全落地,具有这种本领的案犯,刑警还从未见识过,甚至连听也没听说过。
这是一名身怀绝技的飞贼啊!
杭州市公安局和浙江省公安厅刑侦部门联合成立了“1·24”专案侦查组,一面以手套为线索展开侦查,一面迅速印制协查通报,发往全国各地博物馆、各大城市的文物商店、各海关口岸,查寻失窗香筒,缉拿案犯。
杭州警方在紫雪庵勘查现场的时候,案犯已经在距杭州市一百八十公里的上海露面了。
上海市广东路东端,有一家被美国《洛杉矶时报》称为“东方最大的文物商店”的百年老店--上海文物商店。
这家商店门口的大理石招牌上,镶嵌着清朝光绪年间的古铜彩天鸡尊图案,因而俗称“天鸡商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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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午1时许,一个二十七八岁、身穿蓝卡其中山装的瘦高个儿男子走进店堂。
他在出售玉器首饰的几个柜台前转悠许久,查看各类玉器工艺品的标价;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