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相守(3/3)
心事,仍有点恍惚,认真道,“我着实想陪着凤……项弦,不嫌乏。
”
此时项弦与前厅外客用过午饭,进来给母亲请安,说:“姆妈,下午无外客,俱是自家人走动。
”
“明天便头六了。
”谢蕴说,“今日你可带萧先生去城里,让小叔代看着。
”
萧琨来一趟,帮不上忙,还得项弦分神照料,忙道:“你忙你的,别管我。
”
项弦坐下,说:“我还没吃呢,你们吃的什么?陪知县说了这大半天话。
”
管家忙道:“这就吩咐。
”
项弦道:“别麻烦厨房了,盛一碗满满的米饭来。
”
项弦以热米饭就着萧琨吃剩的小菜用了午饭,谢蕴又拣了自己食盒内未动过的与他吃。
项弦见母亲与萧琨都看着自己,便朝母亲解释道:“我俩在外头风餐露宿,常吃对方的剩饭剩菜。
”
萧琨扶额,不知该笑还是不笑。
谢蕴又道:“香炉寺的师父有两串绳子,乃是你六岁那年,与你爹一同去供的,顺便去取了来,晚饭不等你俩了。
”
“是。
”项弦吃完简单一抹嘴,换了衣服,萧琨又去沐浴。
到得午后,两人才离了项家,携手往城外去。
“我娘没胡说八道罢?”
“哪儿有这么说自己娘的?”
“她向来想到什么说什么,”项弦边走边随手摘树叶,精神已恢复了,笑道,“有不中听的,不往心里去就是了。
”
“想与我说亲。
”萧琨知道不告诉他,项弦铁定要问长问短,便索性说了实话。
“哦。
”项弦忽有点不舒服了,打量萧琨,说,“是不是你朝她哪个门生盯着看了?”
“没有,”萧琨哭笑不得,“说什么浑话,你在吃醋?”
“当然!”项弦倒是承认得很爽快,“怎么?我还不能吃醋了?”
两人相对无话,气氛突然变得奇妙了起来。
春末夏初,会稽阳光灿烂,正路上树影斑驳,他们一前一后走着出城去,项弦没让萧琨驭龙,萧琨也不问,便权当散心。
两侧民宅中,又有繁华灿烂的花儿越墙而出。
江东一地民生富裕和乐,安静的道路上有种避世之感,仿佛在这里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无人知晓,天大的秘密,就像落在青石板路上的一滴水,顷刻间便会化作青烟,归入尘世,再无痕迹。
“说契是什么?”萧琨忽问。
项弦随手摘了朵花,正拆那花芯想弄点蜜吸,闻言“噗”一声把花喷得老远,继而哈哈大笑。
“谁告诉你的?”项弦拉着萧琨,萧琨要掸开他的手,却被抓着不放。
“怎么?”萧琨说,“不可能是不好的话,莫要捉弄我。
”
“没有捉弄你,哈哈哈哈!”项弦乐不可支,与此同时俊脸通红,似乎很难为情,又忍不住看萧琨,说,“你先告诉我,谁问的,我堂姐么?”
“你娘。
”萧琨道。
项弦别过头去,带着笑意:“她还问了什么?”
萧琨说:“再没有了,顺着说亲的话聊到的,究竟什么意思?”
项弦扶额,一时竟十分难为情,片刻后心情平复,萧琨已有点生气了,项弦脸上还带着红晕,解释道:“说契就是拜为契兄弟,结拜的意思。
”
萧琨打量项弦,明白了,说:“结拜不是正常的么?你在脸红什么?嫌弃我?”
萧琨说到要与项弦结拜,也有点难为情,毕竟他俩虽时常称兄道弟,如今则要更进一步,缔结比先前更亲密的关系,哪怕只是往对方再靠近一点,对于他而言,表达“我想和你更亲近”的意思,终究让他难以开口。
“你愿意吗?”项弦正色道。
萧琨认真地看着项弦,心里涌起暖意,他也曾想过,他们的感情兴许还能更进一步,而结为兄弟,一生相伴,就像扣住了他的手腕,不……他的命运,从今往后,他不再是孤独一人,那该是多好的事?
项弦突然又大笑起来,萧琨一脸疑惑。
“但在我们这儿,契兄弟也……”项弦忍着笑,又舔了下嘴唇,眼神里带着促狭的笑意,“有时不只当兄弟。
”
“什么?”萧琨问,“升堂拜母么?我自然也愿意。
”
萧琨也曾在书上读到过,江左一地有升堂拜母的风俗,即将双方的父母视作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家人成为对方的家人。
项弦摆摆手,笑个不停,正在寻合适的话来说。
“我要生气了。
”萧琨正色道。
他确实有点生气,自己一片真心,朝项弦坦诚以对,告知了心意后,项弦却在东拉西扯,始终不正面解释。
“哎!喂!”项弦见萧琨走在前头,说,“别啊!这就生气了?”
项弦伸手去搭萧琨,到得河边,拉着他跃上一艘渡船,说:“坐船去山前码头快点,晚上还能回城吃顿好的。
”
萧琨只看江景不理会他,项弦示意他坐下,渡船陆陆续续上了不少人,项弦认真、严肃、小声道:“在我们这儿,契兄弟也有……这个的意思。
”
项弦双拳互抵,拇指动了动,嘴唇还做了个“亲”的动作。
萧琨这下明白了,顿时一张脸红到耳根,不知如何回答。
项弦又大笑起来,倚在船舷一侧,脸上带着笑意与红晕,侧过半身,讪讪地看水里游鱼。
足足一刻钟,两人没有对话。
萧琨几次想开口,却觉得那气氛既尴尬又旖旎,实在不知说什么才是。
不时,船畔鱼儿跃出,发出水花声响,项弦转头示意萧琨看不远处桥上牵着手并肩而坐、亲密非常的男子,又朝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就是这样的。
“会稽的民风当真……当真……”萧琨不知如何形容。
“结契后就相伴一辈子,”项弦表情认真,眼里却依旧在笑,说,“和成亲了一般,所以我娘才这么问。
”
“明白了。
”萧琨答道。
项弦几番欲言又止,突然彼此心脏都狂跳起来。
尽管萧琨没有用幽瞳,强烈的直觉却提醒了他——项弦想说:这样你愿意么?
在这暧昧气氛下,双方没有说话。
项弦看了萧琨好一会儿,忽又转过头去,看江水里的鱼。
萧琨呼吸粗重片刻,慢慢地平静下来。
项弦没有问他,萧琨很想知道这一刻项弦在想什么,但他极力控制住自己,不用幽瞳来读项弦的心。
“到了。
”项弦说。
渡船抵达会稽山下码头,项弦一身黑白孝服,出门时未着孝帽,走了半晌后便开始出汗,萧琨则依旧一身黑衣,两人解了外袍,搭在腰间,循登山道徐徐而上。
半山腰间,香炉寺敲钟,从山腰望去,江水穿过巍巍青山,此地灵秀,较之昆仑,又是桃源般的另一番胜景。
香炉寺内香火鼎盛,庙会之后人渐少了些。
寺中沙弥一见项弦便道:“项施主来了,里边请。
”
萧琨慷慨解囊,正在倒银两铜钱时,项弦小声道:“他们有钱得很,意思一下就行了。
”
“二王庙那会儿怎么说?”萧琨正色问,“这位是……女娲?”
香炉寺内,偏殿中供了一尊少见的女娲像,神像一侧挂满了求姻缘的笺。
萧琨接过香,与项弦拜了三拜,把香插入炉中后,项弦还在默祷,那表情煞有介事,嘴角带着玩味的笑。
萧琨在旁等了足足一刻钟,心道这人能有这么多的心愿?
最后当项弦过来时,萧琨说:“我怎么觉得你连拜神的时候,都像没安什么好心。
”
项弦说:“许愿当然要翻来覆去地念,念到祂不耐烦,才好打发我不是?”
项弦搭着萧琨的肩出来,住持已等在偏殿外,亲自接待他俩。
寺中奉茶,上了素点,从雅间内望出去,一片翠绿桃林欣欣向荣,想必初春时桃花一开,当是极美的景象。
住持与项弦、萧琨谈了会儿禅,两人驱魔师出身,自然接得上话,感慨万事如空。
住持好生安慰项弦几句,着人去取来一个木盘,盘中置了两串红绳,编绳平平无奇,因供奉许多年,呈现出了暗色。
“这是项老施主当年为你所供。
”住持说。
项弦接过两串手绳,随手递了一串给萧琨,萧琨接过,正端详时,项弦自己先戴了另一串,又随手为他系好,打了个死结。
“可以将应声虫编在这儿。
”项弦说。
“休想,”萧琨说,“拔两刀便碎得找不着了。
”
系过红绳后,两人又到香炉寺外,项弦时刻看天,萧琨略带疑惑,不知他何意。
“来,你来摘,”项弦朝萧琨说,“我看高处那俩不错,已有点红了。
”
“你想要桃子,找寺里要,不至于不给你。
”萧琨简直没脾气,才知道项弦要偷寺里的桃子。
项弦:“他们抠得很,不会给的,就怕给了一个,香客全来要。
动手自己摘就是了,我抱你,你上去。
”
萧琨堂堂大辽太子少师、大宋驱魔司使、神州大驱魔师,竟是被项弦架着,在香炉寺外偷桃子。
项弦好说歹说,最后半抱着萧琨,偷下来一枚,一时只听院墙内守寺的狗狂吠起来,惊动了僧人,两人忙一阵风般地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