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魔王(2/3)
生新的树,转世为那至高无上的存在为终局……世间万物,都将从头来过,你们不过是时光中的蝼蚁。
”
萧琨想起上一世的赵先生,善于红如今所言,两相印证,倒是能对上。
“恕我直言,”项弦吃着橘子,说,“魔王搞不好是为了自己,拿话来哄你们罢了。
”
善于红大怒道:“你又知道多少?!天子历经两千载时光,无数劫,无数难,岂是你等朝生暮死的蜉蝣能窥之境?!”
萧琨不想与她纠缠这些没完没了的话题,索性道:“你何时入的魔?”
善于红冷笑起来,不等萧琨下令,项弦持智慧剑朝向法阵,释放出法术,拧转,锁链当即纠缠成一团,拉扯善于红。
善于红那魔魂登时遭受三魂七魄崩离之痛苦,较之肉身受折磨尚要剧烈千百倍,当即哀号起来。
“庆历四年!八十一年前!”善于红哀求道,“天子前来大汉驱魔司,欲往巫山,将天魔种取到手中。
放了我罢!我知道错了——!”
项弦松手,说:“这就对了嘛,大伙儿都是体面人,何必嘴硬呢?啊!八十一年前啊,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俱兴……”
“后来呢?”萧琨道,“项弦,不要打岔!这种时候背什么文章?”
“天子命我等待,”善于红得喘息之机,说道,“届时自有安排,我便在成都蛰伏,直至熙宁八年……五十年前……”
项弦:“‘蛰伏’这词用得好。
”
萧琨:“别、打、岔!”
善于红视线游移不定,显然正找机会逃脱。
萧琨又道:“继续说。
”
“……为他找寻分魂之术。
”善于红说,“末了,天子找到了巴蛇,令我进入妖族圣地,在我协助之下,进行了第一次分魂。
”
“成都驱魔司继承汉统,”善于红说,“自然有人间所不知之秘术,一千年前以巫蛊分魂的记载仍能找到,于是天子经历了极大的痛苦,将自己的一魂转移至巴蛇身上。
”
“我懂了。
”项弦道。
萧琨朝项弦说:“这应当就是魔王的第一次分魂,只没想到距如今倒是不远。
”
萧琨本以为穆天子布局两千余年,早已完成了对巴蛇与黑翼大鹏的控制,听善于红这么说来,分魂为三,倒是数十年中才发生的事。
潮生说:“啊!我知道!分魂与夺魂术的创始者是刘据,当初因此还引发了巫蛊之乱。
分魂与夺魂的原理太过邪恶,被人间驱魔司禁了许久,三国的时候还有呢!后来就没人用了。
你挺厉害啊,善于红,居然能学会这个?”
“分魂与夺魂,是什么?”宝音听得一头雾水。
“人有三魂七魄,”项弦说,“其中‘魂’是决定咱们存在于世间的依据,具体如何发生作用,我不学这分支,了解不多。
所谓分魂,即将三魂分出,寄伏于他人或物上,夺魂就更邪恶了,驱逐或是吞噬他人的魂魄,强行占据对方的身躯。
”
萧琨:“分魂,就是把一个人变成两个人,是这样罢?”
“可以这么理解,”项弦道,“具体原理,咱们稍后再说。
接下来呢?”
善于红:“天子将地魂附于巴蛇之身,但巴蛇朝云曾是妖王,修为深湛,天子难以完全掌控其身躯。
”
萧琨明白了,穆天子有极大野心,获得树种后仍觉不够,他还想夺取巴蛇的力量,通过后续修行,将其吞噬、纳入,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但巴蛇的存在比大多数妖怪更古老,甚至可追溯到山海经的四海八荒之年,穆天子再强也难以驾驭,于是被它挣脱控制,回到长江之中。
“这算成功还是失败?”萧琨沉吟道。
项弦摊手,说:“也许连他自己也无法下定论罢。
你看,还好审了她。
”
萧琨想起上一世,他们匆匆击败善于红,未多细问,不料其中却隐藏着这么一个惊天大秘密。
“你说得对,”萧琨坦然承认,“是我错了,不该武断下决定与你分开。
”
上辈子若多存一份提防,天魔宫决战后,他们绝不会掉以轻心。
项弦倒无所谓,拍拍萧琨肩膀。
“再后来呢?”宝音最关心的却是黑翼大鹏。
魔气散开后,善于红渐渐恢复人形,她的半身被幽火所斩,魔气一散,再难以支撑,又道:“第二次,是由我与天子同行,数年以后,在折多山深处,找到了黑翼大鹏。
”
项弦怀疑地看着善于红,忽见萧琨以幽瞳焕发光芒,在问话时查探善于红所思。
“我苦苦劝说无果,”善于红的语气变得冰冷,“天子执意第二次分魂,但历经巴蛇一役,他的魂力已十分衰弱。
”
“结果显而易见,”项弦说,“他约束不了巴蛇,更约束不得黑翼大鹏,第二次分魂,将天魂附着于黑翼大鹏身上,没能收回来,乃至黑翼大鹏也逃掉了。
”
善于红没有回答。
萧琨又说:“嗯,这两只上古妖王,俱脱离了他的控制。
”
“后来他没有再采取行动?”项弦又道。
萧琨依旧思考着,却在想另一件事,穆天子对这些上古大妖,有什么特别的执着么?联想到他还以魔气腐蚀了凤凰,显然凤凰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只因对方魂魄分散,天魂归黑翼大鹏,地魂归巴蛇,命魂正附着于昆仑之树上,已分无可分,总归不能将命魂也放出去,凤凰才得以逃得大难。
“还有要问的吗?”萧琨朝项弦道。
项弦猜测萧琨已用幽瞳查看过善于红的内心,该问的都问得差不多了,便随意摊手。
“净化她罢。
”萧琨说。
项弦:“都让开点儿,这是我第一次在家里驱魔。
阿黄,你看着萧琨。
”
“不!不——!”善于红说,“我不想死!”
项弦抬起一手,断剑金光闪烁,除潮生之外,宝音、乌英纵与萧琨俱带妖族血统,骤然退避,以免被剑所伤。
法阵轰然爆发,项弦以断剑指向法阵中央的善于红,声音充满威严,犹如洪钟大吕,震响于蓝天之下。
“我不想死——”善于红狂叫道。
“尘归尘,土归土,”项弦沉声道,“从何处来归何处,驱魔!”
法阵中金光交错,轰然击穿魔核,魔核崩碎,紧接着在金光的照耀之下,金火席卷,将魔气焚烧殆尽。
唯萧琨依旧站立,他看着项弦,不禁想起上辈子许多次目睹项弦降神的一幕。
曾经的他,祭出智慧剑时便彻底失去七情六欲,短发随光风而飘扬,侧脸俊美,却充满了无情的神性。
如今他恢复了凡人之身,没有战甲,没有光翼,唯独飘扬的武袍与那俊美的侧脸,以及认真专注的眼神。
不知为何,萧琨忽觉得,若能回到曾经,被失去自我的项弦一剑杀了,亦不失为好归宿。
“我真的觉得剑断了以后,还更好用了。
”项弦收剑,朝萧琨道,“以前总是稀里糊涂的,乱打一气,做了什么都不知道,现在至少还清醒着。
”
宝音:“关键是你能杀敌不?我要的不是清醒,是要救人啊,大哥们!”
萧琨转身入内,思考善于红之语,宝音则快步追入。
“现在咱们只知道了缘由,”宝音说,“黑翼大鹏在何处,根本没有问出来。
”
萧琨:“分魂结束后,黑翼大鹏便已离开,需要我先为你整理前因后果么?”
宝音沉吟,答道:“不必了。
”她已大致清楚为什么黑翼大鹏突如其来,攻击了阴山下牧青山的家。
一定是穆天子分魂结束后,影响了黑翼大鹏,令它遭受了刺激,寻求巩固自身意志的办法。
它飞向敕勒川,在那里酿成了一桩屠村惨案。
项弦疑惑道:“难道咱们斩了巴蛇的身躯,反而是帮了穆天子,削弱巴蛇的力量,让他得以召唤地魂回归?”
萧琨说:“巴蛇的妖力大部分在肉身上,你也可以认为,我们削弱了它。
”说着他做出了一个手势,说:“利弊参半,达到某种平衡。
我猜他一直在寻找彻底吸收两大妖王的办法。
”
那么事情就变得明朗起来了,首先穆天子分魂予巴蛇、黑翼大鹏身上,而在分魂状态下,他显然无法完全驾驭这两大妖王,导致它们带着穆天子的魂魄脱离掌控。
这是一个拉锯的过程,也许穆天子的魂魄碎片有时占到上风,但大多数时候无法将巴蛇与黑翼大鹏召到天魔宫。
在上一世,天魔宫崩毁瓦解后,他们成功驱魔,亦除去了穆天子的命魂本身。
于是余下的两魂约束力减轻,发生了某种奇特的变化,巴蛇与黑翼大鹏朝着彼此赶来,再一次融合,诞生为新的天魔。
萧琨说了猜测,项弦大致理解。
“现在知道了,”萧琨朝项弦说,“在迎战黑翼大鹏时,我们得彻底驱散它,不要让它再带着修为回去,如此在最后决战时,便能轻松许多。
”
“关键得怎么找到正主儿。
”宝音最关心的就是黑翼大鹏的下落。
项弦示意阿黄,阿黄说:“已经让鸟儿们找去了。
”
“除非它一直躲着,”萧琨说,“否则只要现身,就会有端倪,你不要着急。
”
“换了你男人你也着急。
”宝音嗔道,继而起身要出门去。
她本以为今天会得到少许进展,至少有个模糊的目的地,但问完以后依旧事态停滞,令她心烦意乱。
这句话说出,项弦与萧琨都静了。
项弦朦朦胧胧,总觉得自己也曾失去过萧琨;萧琨则想起了上一世项弦被掳走,自己心急如焚的时刻。
萧琨说:“回来,宝音。
方才我用幽瞳,在她的思海中检阅到了一个地方,兴许她有所隐瞒,抑或还有后手。
”
“什么?”宝音马上警惕。
“是一个……”萧琨说,“……隐藏在荒山中的废墟?我不知道具体在何处。
某一次,穆天子透过倾宇金樽来到成都驱魔司时,善于红从虚空门中窥见的景象。
”
“什……什么?”宝音对此毫无了解,说,“听不懂,能不能慢点?”
项弦:“穆天子透过一件法宝来朝部下下令,这件法宝能穿梭空间,打开时产生一个门洞,他从门洞内穿过来,到你面前,你便偶尔能看见门洞后面的景象。
是这样罢?等等,我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项弦也变得混乱了。
“对。
”萧琨说,“以往虚空门内,景色俱是天魔宫;唯独那一次有所不同,所以善于红留下了特别的记忆。
”
宝音:“更听不懂了!能直接说结论吗?”
“一个废墟。
”萧琨仔细回忆着从善于红意识中窥见的景象,说,“不像南方也不像北方,一片荒芜,靠着某座山,像个废弃的、很有些年代的古城。
”
宝音:“很好,真是太详细了呢。
”
项弦:“不是已经在帮你找男人了么?他也不容易好罢?”
宝音:“行行,我一个人说不过你俩,夫唱夫随的,都这么凶。
”
萧琨还在仔细思考。
三人一时静了,萧琨最后道:“是一座地上的石头城,但我不知道这与黑翼大鹏有多大关系。
”
“古城废墟?”项弦说,“在江南?”
“不。
”萧琨说,“我看见了黄河,应当就在黄河沿岸。
”
项弦找出驱魔司内的地图,摊开,范围虽已缩小,黄河沿岸历两千余年,河套地区更有林林立立上百个古城,以人力搜索极不可行。
得到这个消息后,项弦令阿黄号令鸟儿们搜索,又圈出几个可能的地点,说:“最大的问题就是,这家伙会飞,打不过就跑。
”
“是,”萧琨也十分头疼,说,“得做好飞行战斗的准备。
”
项弦:“须得先找心灯么?”
萧琨与项弦对视,说:“我相信哪怕没有心灯,咱俩联手也能挫败它,又有潮生与宝音,咱们现在不缺战力,缺的是有效配合。
”
上一世他们面对黑翼大鹏已差点获胜,关键在它最后飞走了。
两人商量来商量去,依旧没有确切的头绪,但阿黄已发动鸟儿伙伴们去搜寻,只得在司中等待消息了。
以项弦的脾气,既然回来了,着急也没用,不如先在开封好好过年,晚上去八大楼里吃吃喝喝,再逛几天夜市,年后又得出去任劳任怨地干活儿。
宝音却只住了一天,便在房中收拾东西。
“你又去哪儿?”项弦无意中瞥见宝音在卷铺盖。
宝音:“找人啊,求人不如求己,有了地方,沿黄河一路过去就是了。
”
项弦在榻前坐下:“我已经让阿黄派鸟找去了,你连这几天也等不得?”
“那是我的未婚夫,弟弟。
”宝音看着项弦,耐心道。
“你从室韦南下这么久,不也过来了。
”项弦与宝音虽初识,说话吵吵闹闹,却半点不讨厌她。
北方人大多豪爽,彼此直来直去,也从不觉得对方无礼。
“我一直很心急,”宝音解释道,“一天不找着青山,我不知道他在受什么折磨,梦正在消失,万一他被黑翼大鹏完全吞噬,杀了它又有多大用处?我的人终归是回不来了。
”
“我还有件事,找你帮忙。
”项弦正色道。
“废话少说,借我点钱,”宝音手指搓了搓,“快没钱喝酒了。
”
项弦:“你男人被魔鹏吞了,你还有闲心思喝酒?”
宝音:“借酒浇愁懂不懂?要不是有酒,我晚上都担心得睡不着!”
项弦只得取出银两给她,宝音说:“谢了,祝你们两位好心人百年好合,走了。
”
“哎等等!”项弦跟在宝音身后,说,“我还没说什么事呢。
”
“老娘没心情,”宝音说,“得救到我男人再说。
”
项弦:“苍狼与白鹿,能让人想起前世,是不是?”
宝音脚下不停,问:“谁告诉你的?”
“我认真的。
”项弦说,“不帮忙是罢?把钱还我。
”
宝音看了项弦一眼,说:“这位老爷,您前生还有什么未了之愿吗?”
项弦迟疑不定,而后道:“我总觉得……许多事仿佛发生过,你有这种感觉吗?而且为什么,萧琨总像什么都知道一般?”
宝音满脸疑惑,突然灵光一闪。
“啊,这样啊……”宝音恍然大悟,说,“难怪我怎么觉得梦里的事都能串起来呢。
”
项弦:“??”
宝音喃喃道:“我明白了。
”
项弦:“明白什么?”
宝音:“没什么。
”
项弦:“………………………………”
宝音停下脚步,看着项弦,末了叹了声,拍了拍他的肩膀。
“光靠我办不到,”宝音说,“必须青山也在,还得是我俩相信彼此,才能协力施法。
不过,老弟,你当真要想起前世?”
“是。
”项弦说。
宝音认真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为什么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