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岁月(3/3)
行,陛下方才也召见我。
”
“嗯,”九尾天狐睁开眼,打量萧琨,答道,“方才听说他下去了,大伙儿都去吃饭,只有你留在那儿,想必你讨了他喜欢。
”
接着,九尾天狐目中露出威胁神色:“到他面前,莫要乱说话。
”
“知道了。
”萧琨依旧是那平静的表情。
他凭借记忆穿过圣地,发现先前他与项弦来过的亭台,是被山体围拱的一处中庭,四周水流潺潺,傍晚时夕阳光辉洒落。
好,从这里过去,应当就能抵达全是石棺的地方,再往前走,就是正殿了。
萧琨凭借记忆在漆黑的通道内走着,明白到先前自己在环形的山腹内穿梭,现在则是穿出山,到中庭区,再穿进山。
不多时,他的记忆与现实吻合,面前有了光。
只见一处恢宏大殿中,顶上有一线天,一线天前旋转着法术符文,将出去的路封印住了,而大殿四周有不少雕琢了龙、凤、狐等灵兽的石柱,栩栩如生,殿门上镶嵌了不少宝石。
殿前没有安排任何守卫,沉重的巨门虚掩着,张开了一条缝。
萧琨从缝中走进去,只见殿内是个祭坛,祭坛后是王座,王座高处,则是照壁,与自己所见无异。
瑶姬正坐在王座上,头上戴着千色神花的花环;妖王朝云则坐在台阶上。
“你来了。
”朝云望向萧琨。
瑶姬眼中现出几分迷茫。
朝云朝瑶姬说:“他带着你娘家的刀,兴许是你娘家来的人。
”
瑶姬蓦然起身,朝萧琨走来,颤声道:“你是……白玉宫的人?不……不对,你是鬼族,女魃的后人,怎么能进白玉宫?”
朝云倒是很有礼貌,朝萧琨问:“能看看么?”
萧琨知道这明面上是个请求,实际上不容拒绝,于是拔出森罗与万象,并排一处,放在台阶上,退后半步。
瑶姬不住发抖,注视双刀,再看萧琨。
“你是从何处来的?”瑶姬急切地问。
“这不重要。
”萧琨答道,“我没有来处,也没有归处,我是不存在者,很快你连对我的这点记忆,也将被抹去。
”
“什么?”瑶姬彻底混乱了。
朝云却道:“不想交代就直说,找这等借口做什么?”
瑶姬与萧琨对视,看着他的靛蓝双目,仿佛明白了什么。
她始终没有触碰双刀,问:“她们……还好吗?”
“还好。
”萧琨说,“皮长戈一直守着新的树种,乐晚霜很快也要来人间了。
”
瑶姬神情黯然,转过身,不愿与萧琨对视。
“你去罢。
”朝云又随口道。
萧琨便收起刀,正要离开时,突然发现了一件东西——在王座一侧,摆放着一件一尺见方的法宝,外头裹着黄布!
那是什么?!倏忽?!
萧琨当即震惊了,朝云在短短瞬间捕捉到了他的表情,说:“怎么?”
“没什么。
”萧琨的惊讶一闪即逝,躬身告退。
是倏忽么?倏忽为什么会在这里?!萧琨脑海中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所占据,当即一片混乱。
但这不打紧,待入夜后,他只要屏息潜入正殿,自然能看看里头是什么。
他回到狐王殿内,一时反而不着急离开了。
一群小妖扛着巨大的镜子,九尾天狐正在对镜端详自己的美貌。
“你看见王后了么?”九尾天狐问。
“是。
”萧琨站在台阶下答道。
“她很美罢?”九尾天狐又说。
“没注意看。
”萧琨说。
九尾天狐就像没听见一般,自顾自道:“她和我哪个美?注意啦,接下来好好说话,当心点儿哟。
”
“不懂,没办法评价,我看不出来。
”萧琨说,“我喜欢男人。
”
九尾天狐一瞥萧琨,说:“好罢。
”
九尾天狐又说:“自从她来了,陛下便丢了魂似的。
”
萧琨没有回答,正想着要怎么去打开黄布,问倏忽几句话,可是问什么呢?宿命?项弦的将来?天魔?他突然预感到,他正在接近某个终点——某个脱离了所有因果的终点。
“你什么都不吃?”九尾天狐难得地关心了一下他。
萧琨虽然不饿,却觉得自己也许要吃点了,答道:“有什么吃的?”
九尾天狐示意小妖怪们,小妖便散了,片刻后端过来案几,放在萧琨面前,又给了他座位,显然是将他当客卿招待。
接着,妖怪们把铜盘放在萧琨面前,盘中空空如也。
萧琨:“?”
接着,黑熊妖又不知从何处拖来一个半大少年,那少年披头散发,双手反绑,口中塞着麻布。
黑熊揪着他的头发,把喉咙凑到萧琨面前的碗边,就要割喉放血。
“使不得!”萧琨马上道。
九尾天狐一脸疑惑。
“我不吃人。
”萧琨制止了黑熊所为,与那少年对视,少年眼里带着绝望。
九尾天狐:“什么乱七八糟的,那你平日吃什么?”
“我……有什么吃什么,但我不吃人。
”萧琨骤然意识到了问题,他从前在辽国杀过不少妖族,知道许多妖怪会吃人,剿灭妖族巢穴时也会救人,也会看见断肢与尸骨,但极少看见妖怪血淋淋地当场肢解人类,今日这感觉极为强烈。
九尾天狐示意,黑熊只得把那少年又拖了下去。
“你们每天都在吃人?”萧琨眼里带着怒意,望向九尾天狐。
“你疯了?”九尾天狐难以置信道,“人不也吃猪吃牛吃羊么?吃几个人怎么了!他们吃小羊羔,我不能吃小人儿了?”
萧琨闭上双眼,简直不想回答。
“你抓了多少?”萧琨说。
九尾天狐登时警惕起来,说:“你该不会与那些驱魔师是一伙的罢?”
她上下打量萧琨,却不相信萧琨会被驱魔师们接纳,毕竟他烂得可以,想必一个照面就会被驱魔师们围攻,只不知道他有什么奇怪的坚持,对人族善心大发。
“啊,”九尾天狐突然明白了,说,“你有人族血统,要么被人族养过,不吃人也寻常。
给他换点果子罢。
”
小妖们上了点水果,气氛渐平静,九尾天狐为了安抚萧琨,说道:“我们平时也不是每天吃,毕竟抓不到这许多,偶尔改善伙食才吃一两个,你受不了,当见不到就是了。
”
萧琨始终没有回答,眉头皱得紧紧的。
九尾天狐说:“还不自在呢?”
萧琨叹了口气,暗道自己早该想到这层,只是与乌英纵相处多了,又多年未见妖怪折磨人族的场面,导致他一时将妖族视作朋友。
“把他们放了罢。
”萧琨问,“哪儿抓回来的?还有多少?”
九尾天狐柳眉倒竖,说道:“这可不行,就算我不吃,小的们也要吃呢,这都是隔三岔五的赏赐……不过嘛,你要是愿意为我办一件事,我倒是可以考虑,把抓来的人都赏你也不是不行。
”
“什么事?”萧琨明白到九尾天狐的态度如此变化,一定是有求于自己了。
“你见到王后了。
”九尾天狐淡淡道。
萧琨凝视九尾天狐双眼。
九尾天狐答道:“她头上那个花环,是西王母亲手做的,交给了她,这玩意儿听说能让人神魂颠倒,我倒是要看看有多大本领。
”
萧琨明白了,眯起双眼。
九尾天狐又说:“你是她娘家来的人,想必有办法接近她。
”
“你又怎么知道?”萧琨想起傍晚与瑶姬见面时,分明再没有别人。
九尾天狐妩媚一笑,说:“去替我把花环弄到手,我就把吃剩下的人都给你了,小美男。
来人,给他找个睡觉的地方,弄一副好点的石棺来。
”
“不用棺……”萧琨转念一想,说,“算了,也行罢。
”
萧琨从小到大,向来拒绝承认自己是战死尸鬼,但直到今天,他突然接受了自己这一半妖族的身份。
萧琨跟随黑熊妖到了狐王区偏僻的密室中,里面有一副石棺,角落里有一面镜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你要洗澡么?”黑熊妖问。
“我身上臭不臭?”萧琨闻不出自己的气味。
“还行罢。
”黑熊说,“想洗澡就去瀑布下面。
”
“算了,”萧琨答道,“先这样罢。
”
他决定离开圣地,去见项弦时,再好好洗个澡。
深夜里,萧琨平躺于棺中,双手交叠于胸前,模仿他曾见过的战死尸鬼,想起父亲曾说过,本族是没有未来的,只有过往的记忆。
疼痛也不失为一种记忆,为缓解疼痛,萧琨只得不停地回忆与项弦在一起的曾经,只叹那段时间实在太短了。
纵有三次宿命之轮回溯,自己身处其中,却不知好好珍惜。
驱魔司的阳光与夏日,西域如牛奶般柔和的天空与天山的巨大影子,昆仑朝圣之路的风雪,洞庭君山的烟雨,开封寒冷冬夜里的满城焰火……
自从母亲去世后,萧琨便从未奢望过这世上,竟还会有一个人,像她这么爱自己。
他害怕失去我,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失去我啊,他将我看得比神州的劫难与安危更重要。
想到这里,萧琨就不禁嘴角上扬,高兴极了。
他从不敢想,自己会拥有这样的一段感情,会被这样的一个人认真地爱着。
项弦消解了他所有的恨与不甘,在项弦那如同炽日的力量前,萧琨曾经遭受过的一切,都像影子般飞快消逝,心也随之变得清澈起来。
他也想像项弦一般燃烧起来,变成一团火,照亮幽暗之处,可惜他是地渊的后代,努力许久,终究点亮了一股冥火。
冥火虽源自黑暗的尽头,一切崩析瓦解的深渊中,这幽幽的骨磷之光,却也希望能像心灯、烈焰、月光、星芒、闪电一般照耀天地。
萧琨闭上双眼,他十分期待梦,只不知今夜的梦,又将引领他去往何方?
棺盖上传来急促的轻轻敲响声,萧琨睁开双眼,那敲击声停了一会儿,再次响起。
萧琨不明所以,推开棺盖,只见面前站着瑶姬。
“你是来下世找青木之实的,我猜得对么?”瑶姬低声说,“否则他们不会将森罗与万象托付予你。
你怎么知道姬满要来圣地?”
萧琨没有回答,反而道:“你叛离白玉宫,成为妖后,你的手下正在宫殿里吃人,瑶姬,你就没有半点愧疚?”
瑶姬怔怔看着萧琨,流下泪来。
萧琨从棺中迈出,坐在一侧。
瑶姬定了定神,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
桐柏山雅居:
是夜,苏颂并未特地招待项弦,更没有询问午后之事,而沈括哪怕有个天作胆也不敢在师父面前酗酒,早早地去睡下了。
苏颂晚饭后,回到书阁中去翻阅藏书,设计新的机关。
项弦洗过澡,换过衣服,也跟到书阁中。
“苏大师,我想找有关宿命的古籍。
”项弦知道以师门一脉相传的脾性,张嘴就问是得不到答案的,只会让他自己去翻书寻找。
“都在那儿了,”苏颂只随手一指,“自己看罢。
”
及至夜渐深,外头下起了雨,项弦所查阅无非是诸多运势之书,却未找到留下萧琨的办法,最后仿佛放弃了,取出红线,在书房内席地而坐,沉默地编起了两根红绳。
“师祖爷爷,”项弦沉浸在思考中,一时忘了称呼,问,“宿命是什么?”
“宿命即是万物之意志。
”苏颂在油灯光下绘制机关图,没有纠正项弦的说法,只看了他一眼,答道,“你希望自己变得如何,希望他人如何,这天地走向何方,一点点的意志垒在一处,聚起的力量能平山川,填山海。
但莫要忘了,众生各有其意志,许多时候,你的意志须得与更多的意志对抗,最终是否能扳回一局,就要看你自己了。
”
“因果又是什么?”项弦又问。
苏颂放下手中木尺,沉吟片刻。
“这是个好问题。
”苏颂的语气极似沈括,俱采取一问一答方式,“你觉得因果是什么?”
“这桩事,是那桩事的因,”项弦说,“如此种种,相生相合……兴许就是这样罢?”
苏颂:“那便是了。
”
这实在算不得回答。
项弦叹了口气,说:“如果一个人,没有任何因果,我又要如何将他留在我身边呢?”
“被情之所困?”苏颂随口问,将设计图放到一旁去晾干。
项弦:“算不上……也算罢,已远远不只情了。
我……他是我的性命。
”
“世上,难不成还有人不具因果?”苏颂也是第一次听闻,“父母诞下孩儿,便是他们的‘因’,而他们得以出现的因,又要追溯到更早以前。
在时间的长河里逆流而上,你会发现,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出自同一个因。
”
项弦没有回答,再次陷入沉思。
“假设我为了某些事,回到从前,”项弦说,“譬如说抹去了他存在的‘因’,他便将彻底消失,是这样么?”
“老夫很难回答你这个问题。
”苏颂说,“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项弦忽然有点激动起来,说:“有的人,生来就是如此,他为了某个目的而诞生,在他的父亲眼中,生下他只为了弥补自己的错误,然而造成他存在的原因就是这个错误,错误被纠正后,他也将随之消失。
”
“既是不甘心,”苏颂说,“你去成为他的‘因’又如何。
”
项弦不解,望向苏颂。
苏颂打量项弦,本以为项弦在自怨自艾,毕竟这名青年来历不明,又背着智慧剑,多少令人疑惑。
“师祖说笑话了,我又不是他爹,怎么能将他生下来呢?”项弦道,“我只想留住他,在这一切结束后,令他仍有理由留在这世上。
”
“那么,你就是他的因了。
”苏颂说,“为了你而存在于世上,这不算正当的理由吗?”
项弦:“我觉得正当,可要问这天地正不正当、合不合理啊!关键是即便我觉得是的,别人也不一定认!”
苏颂于是笑了起来,说:“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
“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肠寸结,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
”项弦接道。
苏颂起身道:“夜深了,早点睡罢,莫要想东想西的。
”
苏颂活动手臂肩膀,回房去睡下。
项弦依旧坐在案前,两根刚完工的、拙笨的红绳安静地摆放着,夜风穿堂而过,他突然有感,转头刹那看见了沈括。
沈括站在书房外,正探头探脑地看他,像是在担忧项弦,又不知是否上前安慰,毕竟傍晚时看见项弦那模样,明显陷入了一生中的重大抉择与因此而带来的痛苦。
“师……沈兄?”项弦差点又不自觉地喊出“师父”二字。
沈括来到项弦身畔,观察他的神色,片刻后低叹一声,无奈笑笑。
项弦对这叹息熟悉无比,自小跟在沈括身畔,但凡任何无能为力,却又必然发生之事,沈括便会有这般表情。
儿时师徒二人杀了不得不杀,却并非十恶不赦的妖怪;面对诸多情有可原,不得不作的抉择;路过伤痕累累,却不能出手相助的村落……
“人的力量……”沈括说。
项弦感慨道:“是很渺小的啊。
”
一语出,沈括与项弦都笑了起来,项弦摇摇头,苦中作乐,抑或对这命运与轮回逆来顺受?说不清楚。
沈括观察项弦脸色,问:“你悟了?”
项弦今日傍晚站在山崖那一会儿,再回来时,竟有了判若两人的感受。
“不悟又能如何?”项弦说,“朝着天地打滚撒泼,大哭大闹么?”
两人又笑了,项弦明白年轻时的沈括与他一见如故,只想安慰他几句,他们的相处显得无比自然,一如过往之于徒弟,未来之于师父;项弦继续翻阅书册,沈括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件未完工的小小装置,以工具进行调试。
过往的记忆不知为何,竟一瞬间变得朦胧起来,犹如一个即将消逝在清晨间的梦。
“我少年时便得到了这威震天下的神兵,多年间纵横神州,未有敌手。
”项弦自言自语说,“但明王始终未能认可我。
”
“为什么?”沈括专注于他的机括,问道。
“因为我放不下心里的那一缕执念。
”项弦说,“如今我总算知道,持剑者需要做什么。
”
沈括:“嗯?说来听听?”
项弦:“一旦解放智慧剑的力量,天地间的众生,就再没有区别;金人也好,宋人也罢,辽人、夏人……在神祇的眼里,俱是碌碌苍生,哪怕是家人、爱人,我都不能再执着下去,他们都是这世间的一部分,是天地脉中流转的记忆与灵魂,万物苍生,本是一体。
”
沈括点了点头,项弦又道:“释放七大符文的一刻,我既是天地,却也是凡人,是无限大,也是无限小。
我以蝼蚁之身接受宿命,屈服于宿命,我只是宿命本身的一部分。
”
“我舍不得萧琨。
”项弦朝沈括说,“智慧剑的责任与他,我只能选一个,但他希望我持剑,这正是我最终说服自己的一点点理由。
”
沈括点了点头,没有正面回答项弦。
“你在做什么?”项弦忽又问。
沈括笑了笑,说:“这是我某日闲来无事,突发奇想,所制的一件精巧物事,它不是法宝。
”
“嗯。
”项弦知道沈括随手做的小东西有很多,却没有几件流传下来,想必都遗失了。
桌上之物,乃是一个铜制方盘,盘面上又分布着五个圆盘所构成的交错锁,圆盘与圆盘彼此相交,每个圆盘都有近四成面积在其余圆盘之中,而中央的圆盘,则由另四个圆盘的交叠部分重叠而成。
各个盘上镶嵌着宝石,刻出许多符文,转动任何一个角落的圆盘,中央区域的核心盘便会随之变化。
而转动任一圆盘,又会打乱与其相交的两个盘面的区域。
犹如一个极为复杂的密钥,又像牵一发动全身的拼图。
“这是一把锁。
”沈括说,“需要四角条件齐备,宝石才能最终会合到中间盘上,你觉得它像什么?”
项弦看了会儿,接过圆盘,分别旋转四个角落,几枚宝石被转到中间,却又因他的动作而被打散,犹如解一个轮回的谜题般,须得凑齐诸多条件,才能打开中央的锁。
沈括:“我随便为它起了个名字,叫‘真实之锁’。
四角为虚幻轮,只有镶上去的这些小石头是真实的,你须得不停地转动,盘与盘互相影响,彼此交错,最终让所有的‘点‘,在中央盘上交汇,你才能找到’真实‘的开启之道。
”
项弦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与萧琨一同经历的四次轮回重溯。
又想到了倏忽之言,若它当真是时间之神,是否会看到诸多发生之事,也包括此时此刻?
换句话说,众多“可能”涌现又消失,什么才会成为真实?
项弦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却一时道不清楚,只是下意识地认真地旋转圆盘,力求把所有宝石都转到中间盘上去。
沈括说:“制出来后,我自己一时半会儿都无法复原,只得先置之不理。
”
“唔。
”项弦答道,“就像一个又一个的轮回,积攒着‘可能’,也从其他轮回中接过‘可能’,因缘际会,条件齐备后,最终汇聚于盘中,成为了既定之‘宿命’。
”
“这个解释很好。
”沈括笑道。
深夜,圣地山涧亭畔。
瑶姬站在亭中,低声道:“三天后将有日蚀,姬满将在日蚀之际来到圣地,他会带着善于红前来……”
萧琨说:“借助日蚀的强大力量发动夺魂法阵,将魔种与巴蛇的一魂,转移到姬满处。
”
瑶姬以震惊的眼神看着萧琨,片刻后明白了什么,说:“你已调查过了,所有的事都瞒不过你。
”
萧琨:“为什么要这么做?”
瑶姬:“……这样,朝云才能卸去他最后的责任,与我一同离开圣地。
”
刹那间萧琨豁然开朗!先前他始终不解,为何千百年来应劫而生的巫山之蛇,竟会被穆天子夺走魔种!
“朝云想与你离开,”萧琨嘴唇发抖,说道,“所以姬满到来之时,朝云接受了他的要求,将魔种交给了他!”
瑶姬点头,低声说:“我劝不了朝云,也许他内心深处,也不愿再背负这么沉重的使命罢。
原本他答应了我,我们携手诞下天魔……但那个过程何其痛苦?我将死去,前往人间转世轮回,朝云也将以自己的修为反哺这初生天魔,直到耗尽一切,等待持剑人前来,毁去一切的那个时刻。
“如是,魔种碎裂,戾气回归天地,接受天地脉的再一次净化,而这枚种子也将在漫长的时光中再次自行修补。
魔是无法被杀死的,永远不能……”
萧琨沉默地看着瑶姬。
“阻止朝云,”瑶姬急切地说,“你一定还有帮手,是驱魔师吗?否则姬满夺得魔种后,他一定会驱使此地妖族,大举进入人间。
”
“我需要一件东西。
”萧琨突然说。
瑶姬不明所以,看着萧琨。
“把倏忽的头带来给我。
”萧琨说。
瑶姬不解道:“什么?什么头?”
萧琨意识到瑶姬并不知天命之匣的细节,说:“黄布包裹之物,从何处得来?”
瑶姬稍一思索,便答道:“那是姬满向朝云索取的法宝,我不清楚它是谁的东西,不久前陛下派手下去人间取了来,有什么用处?”
萧琨顿时想起了来前景翩歌所言,背上满是汗水。
“我需要它。
”
瑶姬说:“我答应你,你也必须为我阻止朝云与姬满,时间不多了。
”
萧琨答道:“我还需要借用你头上的千色神花。
”
瑶姬:“为什么?”
萧琨沉默。
瑶姬稍一思考,而后道:“此物于我已无用了。
”
瑶姬摘下花环,递到萧琨手中。
“你叫什么名字?”瑶姬问。
“萧琨。
”萧琨说。
“我会记得这个名字。
”瑶姬柔声道,“明天日落时到这儿来,我会带给你那个黄布包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