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2/3)
这种看不上钱的人,最看重名了。
人总得图一样吧。
邱斯承还是有点本事,操纵舆论,给他泼一身污水,终于把他逼急了,失了理智。
“这么恨邱斯承?”张市宁玩味地调侃,“这么重要的东西,换他,值得?”
“就这么恨。
”许城说,“数据卡里的东西太大,真要调查,不是我一己之力能推动。
况且牵涉众多、耗时巨大,真等立了案,你们是跑不了,但邱斯承可以跑。
那时,我去哪儿找人?”
“他杀了像我哥哥一样的李知渠,伤害我最爱的人,现在也毁了我。
我只要他死。
”
张市宁回头看了眼邱斯承的方向。
这会儿,他已下车,站在两道车灯交汇的光幕后方,辨不清神色。
但,他察觉到一点不对——
“牵涉众多……”张市宁斟酌着刚才许城说的话,掩住心思,问,“也有你许城不敢碰的石头?”
许城突然说:“给我根烟。
”
张市宁发觉他心虚了,递给他一支。
许城点燃,抽了一口,才说:“每个口子里都有腐坏的部分,无处下手。
”
张市宁不动声色地问:“那枚数据卡里漏出了哪些口子,你说说?”
许城呼着青烟,念出几个部门,几个人名,都是在誉城地界如雷贯耳的。
他说:“你把邱斯承推出来,顶了这个案子。
其余部分,我可以不管。
”
张市宁手里的烟很久没吸了,烟头烧了长长一截。
他眯起眼,深思熟虑着,突然拿起烟头狠狠一吸,吐出口烟了,拿手掐断。
滤嘴那截装回兜里。
许城注意到他这个小动作,眼瞳微敛。
“行,按你说的来。
明天我把跟他有关的东西交给你。
你尽管拿人。
”张市宁转身回去,那头的人稍稍聚拢,等待张市宁发话。
张市宁看了眼许城,又看了眼邱斯承,三人在车灯里站成一个尖锐的三角形状。
一瞬间,连江风都停了。
旧厂废墟之上,静得吓人。
张市宁开口:“送他回去。
”
邱斯承面色平如镜,许城也无半点神色变化,余光打量着周围地形及在场人数。
除了他们三人,剩杨建铭,刀疤、断眉;和另外三位“保镖”,一个花臂,一个大块头,一个国字脸。
许城不清楚这几个打手来历,但显然,包括杨建铭在内,都知道现场不仅要听邱斯承的,也要看张市宁眼色。
张市宁和邱斯承对视,后者没讲话,隐隐不满。
张市宁今天叫他来,是来杀许城的。
他不知两人聊了什么,怎么突然改了主意。
立在邱斯承左侧三位保镖一动不动,表情冷酷,宛如石雕。
他右侧的杨建铭看着邱斯承,等他终于点了头,杨建铭才拔脚走向刚才接许城的那车,刀疤和断眉随之迈步。
许城也走向那辆车。
这时,张市宁突然对邱斯承说:“交给你了。
他手上没有数据卡。
”
话音未落,走向车的杨建铭等人、及原本站在邱斯承另一侧的三位保镖,突然解开穴道一般,从四面八方朝许城冲去。
许城早有预料,瞬间起势冲向离他最近的大块头,抬手接住他挥舞过来的手臂。
接招那刻,许城感觉到此人力气极大,身手不一般。
他用力将人扯到身前,顶起膝盖猛击腹部。
大块头勾胸弯腰,软趴下去;许城毫不手软,将他手臂反手一拧,大块头半跪在地,发出惨叫。
花臂和国字脸冲到身前,许城反身一个扫腿,直踢国字脸面门,他下了狠力气,将其整个甩倒。
一边面对花臂的飞速出拳,他抬手硬接住,另一拳狠击对方太阳穴上。
三人一瞬被打趴。
刀疤男猛冲而上,一拳击来,拳风极强;许城侧身堪堪躲过,一手砍刀状击打他手臂,一手顶肘,肘尖猛击对方胸膛,随后一脚踹他出去。
刀疤男下盘很稳,脚底呲滑后退一大截,却没摔倒。
断眉也冲上前,抬脚飞踹;许城转身一手抓稳他脚踝,生生承下这脚力,趁势一拳猛击他腹部,借力将他扑倒在地。
他飞快一拳猛击他颧骨和眼窝,力道之大,断眉苦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许城飞速在地上一滚,眼见大块头恢复了朝他冲来;他飞跃而起,一脚狠踹他腰上。
力气之大,许城嘴里都铁锈味直冒。
大块头飞出去撞到车前盖上,挡住车灯。
笔直的光线霎时像胶管里挤出的水柱一般四处飞溅,折成一道道狂闪的光刀。
张市宁后退几步,隐匿在黑暗里。
这几人都是练家子,可许城实在太强。
他冷声:“你是不是太小看他了?”
邱斯承看了眼杨建铭,后者从车里抽出几根铁棍子给弟兄们。
有了趁手武器,这一方立刻扭转狼狈局面。
但许城仍没那么好对付。
他虽腹背受敌,手臂、腿上挨了几闷棍,但他很快贴到车旁,将车身作为后方应敌。
国字脸挥棍前来,许城伸出手臂生生吃下一棍了,立即反手攥紧棍子,将他扯到跟前,腿脚续足力气、踹他心窝。
国字脸飞出几米倒在地上,直吐鲜血。
大块头和花臂脸同时挥棍,许城两手去挡,抓住棍子将两人使劲往跟前一撞。
却听身后从天跳下一道巨响。
他知有人偷袭,一蹬车灯要跳开;撞得满头是血的大块头和花臂大叫一声,拿棍子架抵住他。
许城紧急侧身,但下一秒,背上一阵剧痛。
偷偷猫上车的杨建铭背后突袭,一把尖刀擦刺过许城侧背,鲜血飞溅。
许城剧痛难忍,双手握棍狠推开大块头和花臂。
回身之时,从地上爬起的国字脸报复地猛踹他后背。
许城扑倒在地。
刚才挨下那些闷棍,各处痛楚在周身炸开。
他一咬牙,抓住钢管强撑起身,又是一拳击退国字脸,一脚旋踢扫上花臂脸颊,踢飞他一颗牙齿。
可他才喘着气低头检查身侧伤口,杨建铭握紧钢管,再次从背后偷袭,一棍子打在他头上。
砰一声闷响,许城刹那间头痛欲裂,人晃荡两下,想站稳,但,
那一刻,许城猝不及防,看到了那年夏天,
耳畔突然响起惨烈的哭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一阵一阵,痛彻心扉。
一股穿越时光的剧痛袭来,像积攒了十年的痛苦在他体内骤然爆发。
他只觉天旋地转,人哐当砸倒在地。
灯光人影飞溅,尘土飞扬。
他看见了人生中最灰暗的夏天。
很陌生,却又如嵌入骨髓般熟悉——潮水一样疯狂扑来。
他看见一个少年,发了疯一样,在江州、江城、云西、奚市的大街小巷,疯狂寻找着谁的踪迹。
他满目惊恐绝望,几乎不吃不喝,胡子不刮、头发不剪,又瘦又黑,像个野人。
他看见,
那个少年在嚎哭:“我找你要那两样东西的时候你猜不到吗?你猜不到我喜欢她她对我很重要吗?!李知渠你都知道!但你只想着立功!你有没有答应过我保证她不出事?你配当警察吗?!你不配!”
“你怎么能不去上学?你疯了!你别为了她,毁了前程。
”
“我已经没前程了!!”
“你就当她死了!难道你也要去死吗?”
少年怔住,一句话不说,转头就往江里跳。
李知渠去拦,他突然扑上去打他,但这些日子他太孱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他打不赢,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喷出来。
在场之人吓得变色,他直直向后晕倒过去。
他又看见,
病房白得刺眼,姑姑在哭:“孩子啊,你别这样,别这样。
姑姑心里疼,疼啊!小城——”
可她口中的“孩子”不听,他浑身血痕,抱头蜷缩在病床上,嚎哭,哭得撕心裂肺,惨不忍闻。
许城头骨剧痛如裂,眼前一片血红,耳朵里嗡嗡巨响,听不清周围任何声音。
他挣扎着爬起来,杨建铭等几个练家子也满头血与汗,到处负伤。
几人见他倒下,好不容易趁机喘气,不想他又恶狠狠站了起来。
杨建铭冷喝一声,蓄满力气朝他挥棒而去;许城徒手生拦住棍子,脚踹而出。
杨建铭移腿躲避,迅速出拳;许城抬臂抵挡,肘击而去。
两人打得拳拳到肉,杨建铭仍不占上风,被许城逼得连连后退,踩到石子一歪,许城一脚踢他膝盖,杨建铭吃痛跪地。
可那时,断眉趁机偷袭,许城侧身躲避,而刀疤脸满身血泥爬起来,一棍打在他太阳穴上。
许城吐出一口鲜血。
也就是那刻,他突然看到第一次推开画室门时,见到姜皙的场景。
春末初夏,她一身白裙,坐在软椅中,目光水盈盈亮晶晶地望着他。
他那一刻的心情是——
那些记忆的情绪,很多情绪,如开闸的洪水倾泻而出。
许城摔倒在地,看到——
叫她看晚霞那一幕。
他望着她趴在小圆窗边的侧脸,不是想着欺哄她,只是觉得,她真美好啊。
打架那晚,不是利用,只是……他想带她走;
轮船调头,不是想利用,是他不舍得离开她。
周围的人全部围攻上来,怕他再缓过来又是大患,且刚才被揍得太狠,满腔愤狠,对地上的许城拳打脚踢。
他很痛,但心里的剧痛甚至已叫皮肉之苦变得麻木。
记忆里积攒了十年的痛苦一瞬爆炸,他全身都痛,痛得不能呼吸;痛到几乎不能承受,要晕厥过去。
姜皙——
当初那个少年,他爱你,很爱你;比他现在爱着的、以为的、想的、还要深。
可为什么偏偏在年少时,连一句“我喜欢你”都没有和她讲过。
他痛到陷入无尽的恐慌,怕见不到她了,再也没机会告诉她了。
我爱你,姜皙,从始至终。
从来都是爱,很深很深的爱。
怎么就错过了九年,又在重逢后蹉跎了数月。
他这一生,分明做尽好事,为何上天对他如此残忍?
他想起了买戒指时的心情,不是要骗她,拴住她。
他早知所谓结婚是姜淮拿胡萝卜吊他,可他听进心里去了,他自己偷偷计划了。
买戒指时,他很幸福;幸福到此刻想起,化为成倍的剧痛。
还有旋转木马,她第一次在旋转木马上对他笑时,他是心虚,是不忍,可——也心动了。
以至于他无法多看她一眼,匆匆移开目光。
那时的心情,被谁偷走了?
他甚至,想起了初见时的心情。
第一面,他就有了想摸摸她红红耳廓的冲动,猜想着,一定热热的,软软的。
所以,030411,他一直记着,从未忘记。
姜皙,初见,我就喜欢了你啊。
030411,那天我就对你心动了。
不肯承认。
你知不知道?
他太痛了,痛到身体做不出反应,生生挨下所有的拳脚。
他听到医生说:“你不喜欢她,你只有愧疚。
”
说:“盯着你手中的纸,你不疼了,你一点儿都不疼了。
”
终于,许城挣扎着想起来反击,可脑袋重如灌铅。
嘴里、鼻子里全是血腥味、尘土味。
意志想起,身体动弹不能。
“行了!”张市宁下令。
众人喘着大气停下,皆是狼狈。
而许城突然抓住一根钢棍,猛地往最近的人小腿处一捅,竟直接将对方小腿捅穿。
顷刻血流如注,惨叫连连!
“你他妈!”刀疤脸气到狂暴,上前猛踢许城脑袋。
他抬手抵挡,咔擦一声,断骨的剧痛在手臂上炸开。
许城痛嚎一声,头猛扎在地面,脏兮汗湿的后背上肌肉紧绷,青筋暴起。
几人在打斗中对他又恨又怨,还想继续踢打,张市宁走了过来。
汽车车灯交错,许城像团血泥混杂的脏抹布,趴在灰地上,只剩喘气、流血的份儿。
无数尘土在车灯中飞扬,张市宁到他面前蹲下,说:“你骗我。
”
“你没找到数据卡。
但你很聪明,太聪明了。
也多亏你聪明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