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空山幽谷埋荒冢(1/3)
不觉间众人行至一处集镇,村口酒旗在暮色中轻轻飘荡。
巴三娘勒马道:“大王,不如在此投宿一宿,明日再回总寨。
“
正要踏入客栈,忽从门边暗影里闪出一人,扑通跪倒:“各位爷行行好,小的已经两天没吃喝了……“但见他蓬头垢面,骨瘦如柴,说话有气无力,着实可怜。
少冲想起自己昔日落难时的光景,心生恻隐,正要取出碎银施舍,朱华凤突然惊道:“毛亮?怎会是你?“
那人浑身一颤,夺过银子拔腿欲逃。
鲁恩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好个色中饿鬼,还想逃出爷爷的手掌心?“毛亮无力挣扎,只得连声告饶。
少冲细看之下,认出确是毛亮,却不知他为何在短短两日内落魄至此。
追问之下,毛亮哭诉道:“那晚在古月山庄与众女鬼混,日夜纵欲,到第三日已是浑身燥热,虚脱无力。
一闭眼尽是淫靡景象,下面泄个不止……“
原来众女见他精元耗尽,便弃之不顾。
后来孟婆师携祝灵儿突然到庄,毛亮吓得钻入床底躲过一劫。
待孟婆师收服庄中众女离去后,田尔耕又带兵入庄,将他毒打一顿轰出门外。
他挣扎着爬到这集上,终因饥饿难耐,只得行乞度日。
巴三娘冷笑道:“你这淫贼糟蹋了多少良家女子,落得这般下场也是活该!大王,这等败类留他何用?“
毛亮慌忙磕头:“小的知错了,再也不敢贪恋女色了!“
少冲见他确实凄惨,便道:“既然愿意改过,就放他一条生路罢。
“鲁恩这才松手,喝道:“快滚!“
毛亮转身欲逃,目光却不自觉瞟向朱华凤的秀美容颜,脸上竟又泛起淫邪笑意。
朱华凤顿时柳眉倒竖:“狗改不了吃屎!“举掌便要击下。
“女施主且住!“一声佛号传来,但见空乘大师缓步而至。
朱华凤只得收掌,少冲忙上前见礼。
空乘走到毛亮身前,沉声道:“毛亮,过往罪孽虽重,但只要诚心悔改,我佛慈悲,定会宽宥。
但你须入我南少林门下,剃度为僧。
“
毛亮正要答话,忽见街上走过一个艳妆妇人,竟又色心大动,狼扑而上。
那妇人惊声尖叫,立时拥来数名大汉,将毛亮按在地上痛打。
一个茧袍汉子怒骂:“哪来的叫花子,光天化日竟敢调戏我娘子!“
少冲等人冷眼旁观,心想让他吃些苦头也好。
空乘合十道:“阿弥陀佛!诸位气也出了,就饶过他吧。
“
那汉子见是少林高僧说情,这才带人离去。
毛亮瘫在地上呻吟不止。
空乘叹道:“你还不悟么?人身本是皮囊,终归腐朽。
你执迷色相,才会沦落至此。
“将他扶进客栈安顿,喂下一剂散药:“在此静思己过,自有店家照料。
何时看破色相,贫僧再来度你。
“
朱华凤见空乘出来,摇头道:“此人恶性难改,大师怕是要白费心血了。
“
空乘淡然道:“万事随缘。
他服食春药过量,方才药性未退才会故态复萌。
贫僧已给他服下定心丸,若药性过后仍不悔改,便是佛祖也难救了。
“
众人谈及天坛峰上的变故,空乘长叹:“二十年前的恩怨,竟酿成今日武林浩劫。
情色之祸,一至于斯。
“
巴三娘冷笑道:“那古月痕最恨好色之徒,江湖上那些妖狐媚人的命案想必都是她的手笔。
可笑她杀尽所谓好色之徒,却让一个真正的登徒子在眼皮底下作恶多日。
“
暮色渐深,客栈灯火次第亮起,映照着每个人脸上复杂的神情。
众人闲谈间又提及玄女赤玉箫,空乘大师接过玉箫细细端详,沉吟道:“不知这玉箫中究竟藏着何等秘密,竟让天下英雄趋之若鹜,乃至殒命而不惜?“但见玉质古拙,并无特异之处。
姜公钓忽想起一事:“老夫下潭取箫时,曾见箫身附着无数红色蝌蚪纹路,出水后却消失无踪。
“
“竟有这等奇事!“朱华凤灵机一动,命人抬来一口宣缸,盛满清水,屏退闲杂人等后,将玉箫缓缓浸入水中。
霎时间,满缸水色泛红,如晚霞映照。
近箫处果然现出无数红色蝌蚪纹路,随波游动。
众人啧啧称奇之际,空乘恍然道:“此乃微书蝌蚪文!这玉箫质地特殊,入水后红光愈盛,肉眼难辨的微书便显现出来。
“
朱华凤急道:“我等都不识蝌蚪文,待我去请教高人。
“说罢持箫欲走。
巴三娘早看出她的心思,银钩一横拦住去路:“此地皆是高人,你要请教谁去?“朱华凤这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竟使出如此拙劣的计策,不禁赧然。
姜公钓转向空乘:“大师既识得此文字,想必能解读其中奥秘。
“
空乘凝眉细观,摇头道:“这虽似文字,除却几个数字,其余皆难以辨识。
或取字之首尾,或二字合为一体,犹如琴谱记法。
贫僧不通音律,见此如同天书。
“
少冲闻言精神一振:“莫非是先秦曲谱?以象形字符记载音律,古已有之。
只是这篆文历经流变,其理当通。
大师可否将其转译成现今笔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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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乘叹道:“贫僧勉力一试。
“遂命店家备下文房四宝,将蝌蚪篆文一一转译。
其间数处难以对应,只得暂以圆圈替代。
千年流转,多少古字早已湮没在时光长河中。
少冲凝视纸上墨迹,十指虚按,心中默算音位,忽然喜道:“这莫非就是失传已久的《玄女吟》?“
众人原以为不是武功秘籍便是藏宝图,闻言大失所望。
少冲却欣喜若狂——昔日与美黛子笙箫合奏时,常因《玄女吟》残缺不全而引以为憾。
如今得见全谱,怎能不激动?
他当即取出玉箫,依谱吹奏。
箫声悠扬如凤鸣九霄,空灵似幽谷泉鸣,清丽脱俗,宛若天籁。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恍若梦中。
一曲终了,余韵未绝。
少冲灵思泉涌,又奏起《凤凰台上忆吹箫》。
此曲虽古已有之,但他思念美黛子成狂,竟在古曲基础上即兴创作,翻作新声。
曲调凄怆感伤,闻者无不泫然欲泣,朱华凤更是数度哽咽。
“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
“少冲想起萧史弄玉笙箫合鸣终成仙侣的传说,自己与黛妹却缘分浅薄,劳燕分飞,空自怀念昔日琴瑟和鸣的时光。
正是:“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
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
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
“
众人见他睹物思人,都不忍打扰,正要悄然退出,却听少冲轻咦一声:“这几处音调颇为古怪,与全曲格格不入,似是后人所加。
第一排宫调,第二排徵调,第七排角调,第十排徵调,与箫曲全然不合,不知是何用意?“
玉箫在灯下泛着温润光泽,那些不协调的音符,仿佛暗藏着另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便在此时,屋顶忽传来一声细微响动。
少冲心头一凛:“此人潜伏已久,我竟未察觉!“当即厉喝:“谁在屋顶?“话音未落,人已翻窗而出,如鹞子般掠上屋檐。
月光下,但见一个黑衣蒙面人正沿屋脊疾掠,转眼便要没入夜色。
少冲立即展开轻功紧追不舍。
铲平帮众闻声赶来,吆喝声此起彼伏,却很快被远远甩在身后。
少冲的轻功本已登峰造极,那黑衣人使的似是少林“纵地飞行术“,速度竟不遑多让。
二人一前一后,始终相距数丈。
如此追逐两个时辰,黑衣人毕竟年长,渐渐气力不继,脚步放缓。
二人距离由七丈渐至六丈、五丈……待相距仅两丈时,黑衣人突然止步转身。
这般急驰中骤然停步,本该前倾失稳,黑衣人却如磐石般纹丝不动,显是内功深厚。
少冲也随即停步,凝目问道:“阁下究竟是何人?以前辈这般身手,当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人物,何以蒙面窃听?“
黑衣人仰天大笑,嗓音粗嘎:“不愧是师徒,连说话口气都如出一辙。
“
少冲听他故意变声,立时想起往事:当年随师返京途中,及武当山紫霄宫阿岐那掌后,都曾见过这个神秘黑衣人。
当下沉声道:“听前辈声音年岁已高,晚辈自信百招之内可取下面罩。
“
“小朋友好大口气!“黑衣人冷哼,“今夜天色已晚,老夫没空陪你消遣。
要打架,明日落凤坡香樟林见,老夫随时奉陪!“说罢转身又奔,瞬息间消失在夜色中。
少冲未再追赶,返程途中遇见姜公钓等人。
众人见他平安归来,这才放心,纷纷询问黑衣人身份。
少冲摇头:“虽未得见真容,但总觉得此人甚是面熟,似是某位武林前辈。
“
姜公钓沉吟道:“玉箫失而复得,必有人暗中觊觎。
此人定是为玉箫而来,往后须得加倍小心。
“
少冲向店家打听落凤坡所在,那店家一听“落凤坡“三字,顿时面无人色:“客官万万去不得!那是一片荒山野林,方圆百里无人烟。
过往行商、赶考举子,无不死于非命。
尤其可怕的是,每逢雷雨之夜,漫山遍野都是喊杀声、刀兵相击声、惨叫声,直闹到雨停方歇。
都说那是阴兵厮杀,无人敢去查探真假……“
鲁恩掣出双斧威吓:“你奶奶的想讨赏钱,也不必编这等鬼话唬人!爷这双板斧专砍妖除怪!“
店家连连摆手:“小的岂敢说谎?爷尽管去问旁人,绝无半句虚言!“
众人见他不似作伪,都劝少冲莫要赴约。
巴三娘道:“所谓'山高必有怪,林深定生精'。
那蒙面人分明是要陷害大王,咱们可不能上当。
“
少冲却是个倔脾气,心想:“我若不去,必被那前辈耻笑。
落凤坡纵有强盗猛兽,也吓不住我岳少冲。
“执意不听劝阻。
众人无奈,只得道:“既然大王决意前往,我等誓死相随。
“问明去落凤坡的路径后,又问起“香林寺“,店家却连连摇头,连问数人皆不知此地。
夜色深沉,远山如墨。
那落凤坡的传说,更添几分诡秘色彩。
次日黎明,众人整装出发。
行至村口,鲁恩忽然一拍脑门:“你们先走,俺忘了一桩事!“说罢转身奔回客栈。
众人早已习惯他这般莽撞,不以为意。
不料刚走出不远,客栈方向传来杀猪般的惨嚎。
只见鲁恩疾奔而回,双手沾满鲜血,咧着嘴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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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公钓皱眉:“老二,你又做了什么?“
鲁恩满不在乎地抹了把汗:“那毛亮作恶多端,让他当和尚太便宜了!乐子去给他净了身!“
众人闻言愕然,随即忍俊不禁。
心想这毛亮遇上鲁恩这个煞星,当真劫数难逃。
按图索骥大半日,前方现出一片茫茫林海,想必就是落凤坡了。
一路行来,莫说人烟,连个樵夫猎户都不曾遇见,更别提什么香樟林。
众人望着无边无际的密林,不禁犯难:这般广袤林海,若那黑衣人不主动现身,要到哪里寻他?
天色渐暗,林中忽现一点灯火。
吕汝才喜道:“谁说此地无人?往那灯火处去便是!“
众人举着火把,穿林越涧,朝那灯光疾行。
约莫一顿饭工夫,那灯火仍在远处闪烁,仿佛永远触不可及。
吕汝才怒骂:“他娘的,搞什么鬼!“
又行一程,灯火倏然熄灭。
朱华凤惊觉不妙:“咱们怕是中了迷魂阵!这林中若设下陷阱......“众人闻言皆惊。
铲平帮中一个少年喽罗献策:“林深树密,纵无陷阱,我等不辨方向,走到天明也是徒劳。
不如就地歇息,待天亮再作打算。
“
少冲见这少年虽年纪尚轻,却目光炯炯,气度不凡,便问姜公钓:“这位兄弟是?“
不待姜堂主回答,那少年朗声道:“属下李自成,关中米脂人氏。
自幼习练枪棒,家徒四壁,难以为生。
久慕铲平帮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