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画壁梵音度世人(2/3)
呼吸维艰,虚汗淋漓。
就在此时,三人几乎同时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灯光映照下,通道尽头赫然立着一个人影。
南宫破颤声道:“爹,那里有个人,您可看见了?“
南宫未成只是微微颔首,默然不语。
南宫破又道:“为何......为何那人竟与我一模一样?“
此言一出,南宫未成与阿岐那俱是一惊。
南宫未成紧握儿子的手:“你看清楚了?真是你自己的模样?“
见这位执掌少林、历经风浪的方丈竟也面露惊骇,南宫破不由心惊:“莫非......对面只是一面镜子?“
南宫未成望向阿岐那,沉声道:“恐怕不是。
为父看到的,也是自己的模样。
“
南宫破这才明白父亲为何震惊,看阿岐那的神情,想必所见也是如此。
南宫未成喃喃低语:“彻见本心......莫非这里便是传说中的——观心之墙?“
万千法眼仍在静静凝视,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就在三人惊疑不定之际,眼前幻象又生变化。
各自眼中所见的人影缓缓变形——身形渐矮渐小,容貌由苍老返年少,直至退回到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婴孩模样,纯真无邪。
忽而又迅速成长,转瞬间发白背佝,最终卧地不起,化为一具白骨,随风消散。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紧接着,过往种种不堪回首的景象纷至沓来:南宫未成眼前重现那场焚家大火,痛彻心扉;南宫破看见义兄惨死、沁娃泣别的场景;阿岐那则见到自己昔日横行跋扈的狰狞面目。
“邪魔外道的雕虫小技,也敢迷惑贫僧!“阿岐那怒喝一声,手结外狮子印,一股刚猛气劲自指间迸发。
不料气劲在半途撞上无形气墙,竟化作数倍力道反震而回。
阿岐那猝不及防,全身数处经络顿时受创。
南宫未成正欲查看阿岐那伤势,脚下暗板突然开启,身子急坠而下。
南宫破乱中左手抓住一条枯藤,右手疾伸,堪堪握住父亲手腕。
阿岐那也及时抓住了南宫未成的脚踝,三人悬在半空,险象环生。
头顶暗板轰然闭合,四周顿时陷入无边黑暗。
回声在虚空之中震荡回旋,显是身处绝险之地,四面无处借力,脚下必是万丈深渊。
纵有通天武功,坠落下去也必粉身碎骨。
枯藤发出不堪重负的“嗞嗞“声,眼看就要断裂。
阿岐那慌乱道:“南宫老贼!你不是说此地无害人机关吗?贫僧失了戒心,如今陷入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绝境,你快想办法!“
南宫未成叹道:“老衲处境与你何异?上下无路,这是空井困境,还有何法可想?“
阿岐那闻言,想起《佛说譬喻经》中,佛祖说到人生悲苦,唯有心向正道、超脱五欲才能解脱生死轮回,向胜光王打过这么一则譬喻:一人行于荒野之间,遇恶象追逐,旁边只有一眼枯井,一根枯根伸入井中,惊慌中顺根钻入井中,悬于树根之上,却发现一黑一白两只老鼠正啃啮树根,井壁窜出四条毒蛇,森然欲扑人,再看井底,一张血盆大口正等着他掉下去,不由得暗暗叫苦,这时头顶几滴蜂蜜滴下入口,香甜爽口,便自陶醉忘忧。
阿岐那羞愧难当:“看来这是佛祖降罪......罢了,罢了!“诵起《大悲心咒》,突然松手直坠而下。
南宫未成口宣佛号:“阿弥陀佛!阿岐那大师终得超脱,老衲佩服。
破儿,为父三十年前就该死了,苟活至今,未建寸功,有负恩师活命之恩!你设法脱困,保住有用之身,日后多多护持少林,以报此恩。
为父去也!“说罢奋力挣脱儿子手掌,坠向深渊。
南宫破岂肯独活,当即松手追下,半空中高呼:“爹!孩儿陪您同赴黄泉!“下落途中抓住父亲胳膊,翻身转到下方,单掌连挥,试图减缓坠势。
南宫未成明白儿子是要以身为垫,当即又换到下方。
南宫破急忙再换,父子二人在空中争相赴死。
正争执间,忽听“扑通“一声,似是阿岐那已然坠底。
未及多想,二人也跟着坠入冰冷的水中。
原来这深渊之下竟是一条地下暗河。
三人坠落之势虽急,沉入水底甚深,但很快就被一股股暖流托起,随波冲行数丈,终得浮出水面。
他们摸索着攀上河岸,定神细看身处之地。
但见河水中铺满发着幽光的卵石,头顶倒悬无数钟乳石,色彩斑斓,形态万千。
粼粼波光与幽幽萤火交相辉映,在洞中织就一片迷离幻境。
激流奔涌,化作无数水泡,瞬息破灭,纷纷钻入岩壁细孔之中。
原来他们正身处一个亿万年形成的天然溶洞。
坠下之处是个梨形深井,越往上壶口越窄,仰首不见天光,估计足有三四十丈高。
这天然形成的奇观,被前人巧设成了机关陷阱。
南宫破疑惑道:“既然设下陷阱,为何阱底不是刀坑,反倒是这暗河?“
南宫未成若有所悟:“由生入死,由死向生。
观心之墙,原来暗藏此等玄机。
“
正说话间,顶上又有一人坠落。
待那人浮出水面,竟是东厂大总管田尔耕。
众人暗惊:他怎会来此?
原来田尔耕奉魏忠贤之命暗中尾随阿岐那。
阿岐那刚入梵音洞,他不久也跟了进来。
众生之门既已开启,田尔耕自是轻易通过。
到了观心之境,他也见到一个与自己容貌相同之人,但神情举止却迥然相异。
他厉声喝骂,那人竟也以同样言辞回敬。
盛怒之下挥剑刺去,不料这一剑竟是刺向自己,幸亏他反应迅捷,才未酿成自戕之祸。
就在这一晃神间,脚下突空,坠入深渊。
田尔耕惊魂稍定,瞧见南宫未成三人,冷笑道:“东厂三十年前的悬案,今日终被田某破解。
同苦方丈——不,该称你南宫前辈才是。
阁下真是深藏不露啊!田某虽早有怀疑,苦无实证。
若非你自揭身份,田某还真不敢相信,你就是三十年前自焚假死的南宫未成。
“
南宫破见他识破父亲身份,凛然道:“东厂果然比癞皮狗难缠,比饿狼凶狠。
不过我南宫破从来不知'怕'字怎么写!“
田尔耕得意洋洋:“南宫谷主过奖了。
有魏督公英明领导,田某治下的东厂雷厉风行,无往不利。
这都是为圣上分忧,为社稷造福,田某分内之事罢了。
“他话锋一转,“不过话说回来,今日能为圣上除去心腹大患,寻回传国玉玺,这两件功劳,可谓举世无双。
“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南宫破怒极反笑:“社稷内忧外患,有多少正事可为?田大人却只视这两件事为莫大功劳。
可见东厂扰乱朝纲,实无存在之必要!自成祖设立西厂,扩充东厂锦衣卫以来,宦官乱政,排除异己,何曾做过一件利国利民之事?嘿嘿,若非当年靖难之变,若是建文帝主政,岂会有今日国弱民贫的局面!“
田尔耕阴阴一笑:“谷主所言,田某深表赞同。
不过这也正是东厂必除你南宫家的缘由——若让你南宫家重掌江山,哪里还有田某的立锥之地?“
南宫破被这番无耻之言气得浑身发抖,几乎要挥掌相向。
洞中荧光流转,映照出双方剑拔弩张的态势。
二人唇枪舌剑之际,溶洞石壁上忽然起了奇妙变化。
一束不知从何而来的光线投射在平整如镜的岩面上,折射到对面石壁,竟显现出山川形胜的幻景,宛若海市蜃楼。
细看那山中有一人席地而坐,怀抱石块哀泣不止。
山下宫阙巍峨,最大的殿宇内,一位君王模样的身影正在斥责臣子。
正当四人惊异时,壁上景象倏然变换。
但见一座雄城矗立,城门前列队之人躬身低首,手捧宝物;另一支雄壮兵马正朝城门行进。
片刻后城池隐去,化作宫殿场景。
一莽汉率众闯入殿中,门内老妇高举石块,作势欲砸。
旋即又现大江奔流,舟头将领怀揣宝物,挥剑迎战漫天箭雨。
江船景象转瞬即逝,换作城门之上。
一位帝王手执玉玺,盘坐柴堆之中,似要举火自焚。
最后现出两位老僧,前者手捧宝物欲予后者,后者却仰首向天,推拒不纳。
六幕演罢,光束骤熄,石壁重归寂然。
那光影投射之处高不可及,难以细究其理。
想来应是石壁上绘有精妙图案,经光线折射映现对面,较之皮影戏、走马灯更为精妙,堪称巧夺天工。
日光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故而每次映照时间短暂,恰好在六幕演毕后消隐。
南宫破向父亲请教:“方才壁上景象是何寓意?孩儿一点也看不明白。
“
南宫未成凝望石壁,沉声道:“这六幕场景,皆与传国玉玺息息相关。
第一幕乃是春秋时楚人卞和得璞玉于荆山,两献楚王反被诬欺君,遭刖足之刑。
卞和抱玉痛哭,三献方得识宝,遂成和氏璧。
后秦始皇得之,命李斯篆刻'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始成传国玉玺。
“
他顿了顿,续道:“第二幕演的是秦王子婴奉玺降汉。
始皇原想传之万世,却因暴政失天下,汉高祖入咸阳,子婴献玺投降,秦朝三世而亡。
“第三幕乃王莽篡汉,命王褒入宫强索玉玺。
孝元太后愤而举玺击之,致玉玺损缺一角,后以金镶补。
至东汉末年,玉玺一度失踪,孙坚在洛阳井中寻得,自以为天命所归,急返江东时遭袁术暗算,万箭穿心而亡——这便是第四幕景象。
“此后玉玺历经魏晋南北朝,辗转流传。
后唐清泰三年,石敬塘引契丹兵攻陷洛阳,末帝李从珂携玉玺登玄武门自焚。
玉玺自此失踪近六百年。
那和氏璧乃亘古奇玉,烈火难焚,想必并未毁损。
传闻元顺帝北遁时携入沙漠,也不知真假。
“
南宫未成凝视最后那幕僧人对峙的场景,沉吟道:“这第六幕该是玉玺尘封前的最后际遇,但其中典故,为父也不甚了然。
“
一直在旁打坐疗伤的阿岐那忽然开口:“贫僧听闻,南宋少帝赵显国破后于XZ萨迦大寺出家,其长子亦皈依佛门,法号普完。
当年普完大师游历至汴京,与建文帝相逢,二人谈佛论道,相见恨晚。
临别时,普完大师或曾以传国玉玺相赠,而建文帝一心向佛,无心世事,故而推拒。
“
南宫未成颔首道:“此说颇合情理。
我南宫世家声称梵音洞为祖产,想来渊源就在于此。
“
洞中荧光流转,仿佛还在诉说着那段尘封数百年的秘辛。
阿岐那忽然问道:“方丈大师可曾听闻燕平伯的名号?“
南宫未成颔首:“此人原是先祖正宗公麾下部属,后来叛变伏诛。
“
“贫僧曾见燕平伯遗书,“阿岐那道,“其中记载他奉主公之命刺杀普完和尚,却被普完佛法感化,只带回一支玉箫复命。
主公怒其办事不力,将他囚禁狱中,另派杀手前往。
不料消息走漏,惊动官府,不得不提前起事。
遗书至此中断,想来他还未见到主公下场,就已遭处决。
“
南宫未成恍然道:“先祖正宗公乃建文帝长子,原名文奎,建文帝逊国后改名无争。
'据玉箫可得玉玺',普完大师实是指明了通往梵音洞之路。
可惜正宗公急于求成,未能详察其中玄机,以致功败垂成。
当年他召集旧部起事,转战三年即被朝廷剿灭,本人下落不明,玉箫也在战乱中被叛徒盗走......“
田尔耕忽然冷笑:“他父亲取名'无争',意在让他与世无争。
他偏要反其道而行,结果争得性命不保。
“
南宫破怒目而视:“与世相争方显英雄本色!况且他并未丧命,而是潜龙在渊。
不像你这东厂鹰犬,只会钻营谄媚,拾人牙慧!“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南宫未成续道:“两百年前,无量山突现南宫山庄,庄主南宫正宗竟是目盲耳聋、四肢俱废的残障之人。
数十年后传至南宫中兴,武功独步武林,威震天下,南宫世家遂成武林翘楚。
“
田尔耕阴恻恻道:“可惜传到南宫未成这一代,一场大火将南宫世家烧得片瓦不存,从此在武林中除名。
“
南宫未成神色黯然:“那场大火......并非天灾,也非他人所纵,乃是南宫未成亲手点燃。
“
南宫破难以置信:“爹,您记错了!南宫世家是遭朝廷查抄,东厂番子纵火焚庄!“
南宫未成凝视儿子:“你当时年幼,如何记得真切?南宫世家虽为皇族后裔,百余年来世人皆不知其宗室渊源,连庄中仆役也不知晓。
那日我自外归家,发现书房遭窃却未失一物,料定东厂耳目已至,南宫世家大难临头。
只得先将你送往毛皮大箐,拜在四裔大长老门下。
“他苦笑一声,“先祖太过文弱,才让燕贼篡位。
让你从小与毒物为伍,方能练就狠辣心性,将来才能领袖群伦。
“
“送走你后,我将山庄付之一炬,制造家毁人亡的假象,连夜易装出逃。
东厂番子穷追不舍,千里追杀,几度险丧屠刀之下。
最后躲入一间寺院落发出家,方才逃过一劫。
南宫家四十几条人命,虽为东厂所逼,却终究死于我手。
唯有日日诵经,夜夜忏悔......“
南宫未成语气平淡,仿佛在诉说他人故事,眼中却难掩愧疚。
南宫破怒火中烧,指着田尔耕厉喝:“东厂鹰犬以抄家灭族为乐,这血债也要算在你们头上!你不是要请功吗?先去阎王那里报到吧!“话音未落,人已如离弦之箭扑向田尔耕。
田尔耕虽号称东厂第一高手,邪功深不可测,但身处这诡异洞窟,面对南宫父子联手,也不免心虚,后悔方才得意忘形。
眼见南宫破来势汹汹,只得全力应战。
二人一个毒功精湛,一个邪术诡异,这番恶斗直打得洞中石走砂飞,劲风四溢。
转眼数十回合,竟难分高下。
激斗至紧要关头,二人双掌相对。
田尔耕料定南宫破不知大罗摄魂掌的厉害,初时装作比拼内力,突然劲力尽收,将南宫破掌力尽数吸入体内。
霎时间身躯暴涨数倍,头顶白气蒸腾,宛如一个大蒸笼。
南宫破大惊失色,只觉双掌如陷泥潭,难以抽回,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