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县城高中的自卑岁月(1/3)
县一中的柏油路被九月的烈日烤得发软,鞋底踩上去能感觉到细微的黏腻,像踩在融化的糖稀上。
空气里飘着混杂的气味——男生运动后的汗味、女生发梢廉价洗发水的甜香、食堂飘来的猪油炒菜味,还有一种更尖锐的东西,藏在这些气味底下,是“不一样”的焦灼,像细针一样扎在陈立冬的皮肤上。
他穿着那身蓝色校服,领口被母亲李素芬用同色线缝补过——去年张大勇穿旧的校服,领口处原本歪歪扭扭的“张”字,被母亲拆了又缝,针脚比原来密了三倍,却反而像块补丁上的补丁,在阳光下泛着不一样的布纹光泽。
立冬总下意识地扯着领口,想把那片别扭的针脚遮住,却越扯越明显,像在给自己的“不一样”贴标签。
从双水村到县城的三十里山路,他背着母亲缝的碎布书包走了两个小时。
路上的土坯房渐渐变成砖瓦房,自行车流像潮水一样涌来,偶尔有摩托车“突突”驶过,排气管的黑烟里裹着汽油味,引来路边学生的羡慕目光。
立冬攥紧书包带,书包里的铝制饭盒撞在铁皮铅笔盒上,发出“哐当”的轻响——那是他唯一的“体面”,母亲特意把饭盒擦得发亮,却遮不住边缘的磕碰凹痕。
同桌周伟的耐克鞋就放在课桌下,鞋边白净得没有一点灰,透明的气垫在阳光下泛着淡蓝色的光。
上课铃响时,周伟会故意把脚往前伸一点,鞋舌上的勾子标志刚好落在立冬的视线里,像个小小的挑衅。
他的电子表更惹眼,课堂上偶尔亮起幽蓝的背光,周围同学会凑过去看,周伟就笑着说:“这表能测心率,上次跑八百米,我心率才一百二。
”立冬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旧电子表——母亲在集市花十块钱买的,只有时间和闹钟功能,表带早就裂了,用透明胶带缠了三圈。
立冬的沉默是练出来的。
上课他不敢举手,怕站起来时校服下摆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旧衬衫;下课他缩在座位上,假装看书,耳朵却在听周伟和同学聊天——他们说新华书店二楼的教辅书最全,说麦当劳的甜筒比县城的雪糕好吃,说周末要去市里的电玩城玩“拳皇97”。
这些词像陌生的符号,在他脑子里打转,却插不进一句话。
午餐是一天中最难熬的时刻。
下课铃一响,同学们涌去食堂,周伟他们会买一份盒饭,再加一根火腿肠,坐在食堂的塑料桌旁说笑。
立冬会等到食堂快没人了,才背着书包走到操场角落的老槐树下——那棵树的树荫刚好能遮住他一个人,不会被人看见。
他打开铝制饭盒,里面是母亲早上做好的玉米饼子,饼子上有裂纹,凉透了,咬下去时渣子会掉在地上,他会赶紧捡起来吃掉,怕浪费。
白开水装在塑料瓶里,是早上从出租屋带的,现在已经凉了,瓶身有好几道划痕,是去年摔的。
风里飘来食堂的菜香,是炒土豆丝的味道,带着猪油的香气。
立冬咽了口唾沫,咬了一大口饼子,干得噎人。
远处传来周伟他们的笑声,还有撕开火腿肠包装的“刺啦”声——那声音很脆,像一把小剪刀,剪开他假装平静的外壳,露出里面空荡荡的胃和更空的自尊。
他低头看着饭盒,突然发现玉米饼子上沾了根头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