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张图纸,掀了半个县的“老底”(1/3)
当林诗雨带回的那本封面泛黄、边缘卷曲的《青阳县工业设备登记册》被平摊在桌面上时,启航工厂三楼的会议室里,空气仿佛凝固了。
头顶的日光灯管发出轻微的嗡鸣,光影在纸页上跳跃,映出岁月侵蚀的斑驳痕迹。
登记册上工整的蝇头小楷,在惨白灯光下泛着冷调的黄,与李默团队用脚一步步丈量、用相机一张张拍下的实地普查数据,形成了鲜明而刺眼的对比。
苏晓芸指尖划过一张打印出来的表格,纸张粗糙的触感刺着指腹,她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震动:“李总,初步交叉比对完成。
结果……触目惊心。
”她的指尖微微发颤,仿佛那薄薄一页纸承载着千钧重量。
李默的目光沉静如水,但瞳孔深处却燃着一簇火。
他没有去看那份汇总报告,而是死死盯着墙上那张用图钉标注出的青阳县地图。
会议室里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咔哒”声,还有远处车间隐约传来的金属敲击回响。
每一个红色的图钉,都代表着他们找到的一台“沉睡”的设备——锈迹斑斑却仍具价值的机床、冷却塔、龙门铣。
而这些红点旁边,又多出了一个个蓝色的标记——那是登记册上根本不存在的“幽灵”,像幽灵般潜伏在废弃厂房的阴影里,藏匿于偏僻院落的角落中。
“说具体数字。
”李默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低沉如铁器相撞的余音。
“全县范围内,至少有四十七台高价值工业设备未被登记在册。
”苏晓芸深吸一口气,喉头滚动了一下,继续道,“其中大部分是德、日进口的高精度机床、大型龙门铣和热处理炉。
根据我们寻访老工人的记录,这些设备大多是在九十年代末到两千年初,国企改制浪潮中,从账面上‘蒸发’的。
”
账面蒸发,实则流落。
这些钢铁巨兽,本应是青阳工业的脊梁,却成了一些人中饱私囊的工具,被藏匿在废弃的厂房、偏僻的院落,甚至伪装成废铁,静静地锈蚀。
有些藏在荒草没膝的车间里,雨水顺着屋顶破洞滴落,打在齿轮上发出“叮——”的轻响;有些被水泥封死在私人仓库中,只有老鼠在皮带轮间穿行,留下窸窣的抓挠声。
李默缓缓走到地图前,手指从一个红点滑到另一个蓝点,再连接起一片密集的区域。
指尖划过图钉边缘,传来细微的金属凉意。
他的脑海中,浮现的不是冰冷的机器,而是一张错综复杂、盘根错节的网。
每一台流失的设备,都是一个节点;每一个节点的背后,都站着一个默许、参与或受益的人。
从当年的厂长、会计,到负责审批的部门领导,再到如今的“保管者”。
他们像藤蔓一样缠绕在这片土地的肌理之中,吸食着沉默的红利。
“这已经不是资源浪费的问题了。
”李默转过身,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声音低沉却如刀锋出鞘,“这是一张青阳县潜在的‘权力网络图’,是埋藏在工业废墟下的一颗毒瘤。
”
他看向苏晓芸,语气果决:“晓芸,原来的普查方案要调整。
你立刻组织人手,以‘社区牵头、技术改造入户调研’的名义,去重点走访那些改制老厂的下岗技术骨干。
不要直接问设备,要问当年的生产故事、问老师傅们最得意的作品是用什么机器做出来的,旁敲侧击,核实这些‘幽灵设备’如今的真正去向和状态。
”
“明白!”苏晓芸立刻领命。
接下来的三天,启航工厂仿佛变成了一个高速运转的情报中心。
苏晓芸带着团队,提着水果和慰问品,穿梭在青阳县的老旧家属院里。
楼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煤炉的焦烟气息,墙皮剥落,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激起回音。
那些被时代遗忘的老工人们,起初满心戒备,眼神躲闪,手指不自觉地搓着洗得发白的衣角。
但在看到启航带来的新式零件图纸和技术问题时,尘封多年的骄傲与技艺被重新点燃。
有人颤抖着接过图纸,指尖抚过精密的剖面线,仿佛触到了青春的温度;有人突然提高嗓门,眼中泛起泪光:“那台德国进口的五轴磨床啊,宝贝!当年全省就三台,我一个人能开!它切出来的曲轴,连日本人都说‘OK’!”
“王厂长当年改制,说那台大水磨报废了,拉去卖废铁。
”另一位老师傅压低声音,嘴里还嚼着启航送来的苹果,发出清脆的“咔嚓”声,“可我亲眼看见,车是往他小舅子开的砖厂方向去的!那机器现在还能用,我前年路过还听见‘嗡嗡’响!”
一条条线索,一个个名字,被悄然记录下来。
笔尖划